最后这段戏因为旁边两个群演走错了机位而重来了一遍。
谈殊稳住了心神，认真地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这一次倒是过了。
王导这两天都已经习惯他们一次过了，这会儿重来一遍也没觉得不耐烦，反倒是琢磨着要不要调一下通告，把戏份稍微集中一下。
毕竟棚组费挺贵，能省一点是一点儿。
王导看着监视器，掐指算着这两天的拍摄时间，越琢磨越觉得可行，干脆说干就干，当晚回去就修改了通告单，林林总总地把时间都压缩了一点。
谈殊的档期自然也被跟着一起调整了。
他是整个剧的男二号，戏份不少，但也不多，集中到一起认真拍下来，不过是一个半月就能拍完。
*
“明朝散发弄扁舟……”
宽阔的江面上，一条小船随着江水晃晃悠悠地荡开，随意卧在船中的青年衣袍被溅起的江水沾湿，他却混不在意，手中拿着一杯春熙楼的杏花酒，时不时地慢悠悠饮上一口。
贺琛静静地站在岸边看着小船远去，暮春的风吹来时仍带着些许淡淡的凉意，身后跟着的侍卫连忙抖开了披风为他披上。
然而贺琛只注意到青年从滑落的大袖中伸出的、看着明显苍白的手臂，蹙眉。
明朝并非不知道贺琛就在岸上。但他和贺琛之间夹杂了太多利益牵扯，又因为现在天下已定，没有了相同目标的牵制，日后说不定又会走向互相猜忌的路子。
与其如此，倒不如他直接离开。说不定日后他回来时遇见微服私巡的皇帝陛下，还能让对方再请自己一顿春熙楼的全蟹宴。
明朝露出了一个与往日相似的、释然疏朗的笑。他从战场上下来，身上的伤只好了七七八八，索性他也不再碰那些刀枪剑戟，离开时就只带了一包银子和一把玉笛。
他将酒杯放下，拿起玉笛放到唇边，轻轻吹响。
这一幕王导本来是打算让谈殊直接对个嘴型后期再配音就好，但他还没出声，悠悠的笛声就混在风中传来，说不上余音绕梁，但也绝不是那种听不出调子的业余水准。
王导：“？？？”
他组里的演员原来这么博学多才的吗？
不过有演员原音倒也不错，谈殊的演奏水平比起专业人士来说，似乎也更符合“明朝”这个角色的设定……等后期开始宣发了，还能把这个设为一个宣传点。
别的不说，谈殊的粉丝总会好奇她们哥哥笛子吹得怎么样吧？
王导越盘算越觉得不错，顺带着对谈殊也看得更顺眼了。
唉，突然舍不得杀青放人走了呢，毕竟谈殊在的时候，赴欲雪做事总会认真点……
还继续矜矜业业走戏的谈殊并没感觉到王导的一腔不舍之心，他按着道具组批发来的“玉笛”，回忆着这支曲子的曲调，有点儿生涩地认真吹着。
悠悠玉笛声终于消散，小舟已顺水流到了深处。
贺琛静静地看着那叶扁舟化为一抹微不可见的影子，眸色微沉：“走，回去吧。”
他背过身，与明朝背道而行。
王导也从后期的宣发计划中回过了神，将这段拉回去看过一遍，便抬手：“好，咔！”
这幕戏当然不是真的去江上拍的。剧组跟附近的景点借了半天的风景湖拍这段镜头，连谈殊坐的小船也是偷偷用绳子系着生怕翻了。
这会儿拍完了，工作人员们将船往岸边拉。
谈殊从船上下来。他的衣角袖子都是湿的，凉凉的一团裹在身上，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本来体质就不太好，这会儿在船上被风吹了好一阵，脸色也有点苍白。
助理连忙上去给他披了件外套，谈殊捏着湿漉漉的袍子，先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了。
“我问刘哥要的。”赴欲雪身上仍穿着戏服，脸上的妆也没处理，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过来，“喝几口暖暖。”
他将姜汤递了过来，谈殊眼睫垂了垂，伸手接过，抿了一口。
呛辣的味道入口有点刺激，谈殊鼻子皱了一下，还是强忍着全部喝完了。
赴欲雪又给他递了枚糖。
谈殊：“……”
小小一枚的粉色包装的水果糖躺在白皙的手心里等着他去接，谈殊垂眸看了两秒，伸手过去。
指尖忽地和那点儿平滑温热的肌肤碰上。
一触即分。
“谢谢赴老师。”谈殊将糖球放进嘴里，低声道。
他一吹风唇色就会变得有些淡，粉色的糖球在他唇间一闪而过，只看见一点颜色更深的舌尖。
赴欲雪的目光捕捉到那点嫩红，眸色微深。
谈殊若有所觉地抬头，只看见赴欲雪唇边带笑，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恭喜杀青。”
深深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谈殊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刻意忽视了一个多月的陌生的情绪翻涌上来，又被脑海中那不可忽视的警惕感压了下去。
谈殊舌尖含着那枚糖球，不自觉地轻咬了下。
于是他的一侧脸颊微微鼓起，雪白的嫩肉上因为喝了姜汤涌上了一点淡淡的粉，看着就很好戳。
赴欲雪只轻轻看了一眼，“走吧。”
好歹是男二号杀青离组，王导那边没急着开始下一场，而是去包了个红包，等着谈殊出来给他。
就是，“怎么还没换好吗？”王导知道谈殊的体质不太好，但这场戏的安排就是有衣服沾水这一点。他也考虑过要不要用个替身，不过谈殊自己拒绝了。
他有点疑惑，招手让场务去催催，场务道：“啊？赴老师已经去了。”
王导：“？？！他什么时候去的？”
场务：“七八分钟前……吧？他说谈老师身体不好，怕衣服湿了又吹风感冒，还问刘哥要了碗姜汤一起拿去的。”
一开始，大家伙儿也有点奇怪，赴影帝不是才回国不久没和圈里其他人联系上么？怎么就对谈小鲜肉这么另眼相看呢？但后面合作久了，各路消息也出来了，发现人家就是同一层楼的邻居。
虽然听起来是有点巧，但这种事在圈里也不少，人谈老师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平时拍摄态度也挺认真，能合赴影帝眼缘也不是什么怪事，两人关系好不是理所当然么。
王导：“……”
场务态度太过坦然，王导忍不住心里嘀咕，真是他想多了？
不应该啊。
王导笑眯眯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但没等他再多想，谈殊就跟着赴欲雪一起出来了。
赴欲雪还换了身衣服，王导怀疑地在他身上扫一眼，然后看向谈殊，“来。”
谈殊走过去，手里就被塞了个大红包。
王导：“老规矩，讨个喜气，恭喜杀青，有机会继续合作。”
王导平时看着不太靠谱，但其实也是国内的大导之一了，否则赴欲雪回国就不会第一个选择他合作。不管他现在这话是不是真的，起码他是对谈殊表现出了善意。
而想在圈里走下去，最需要的也是这种善意。
谈殊诚恳地谢过王导，对方摆摆手，“不用，这是你自己的实力给你挣来的，以后也好好干就行。”
严肃了两秒，王导又拉了下谈殊的袖子：“对了，是我先给的红包吧？”
他还记得当时通知谈殊试镜成功时被赴欲雪截胡的事儿，这会儿忍不住又掰扯了一下。
谈殊顿时有点无语，多但又觉得有些好笑，点点头：“对。”
一般来说，也该是导演给。
王导满意了，终于舍得放手让谈殊离开。
周曼提前和谈殊联系过，这会儿车已经开到了影视基地里。
谈殊回去酒店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带着小林往外走。
走到影视基地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谈殊抬眸，赴欲雪穿着他那身黑色大衣，依然靠在墙上玩手机。
场景似乎与他进组那天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