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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装的(1 / 2)

蒋乾州成功度过危险期,人昏迷着尚未醒来。

病房楼顶层不见外人,清幽安静,皮鞋落在地板,不疾不徐一声一声走近。

病房外听得见女人失去主心骨般小声的哭泣,医生正低声而沉稳地汇报什么。

蒋措的脚步停在门外,医生的话语停了,女人的抽噎停了,病床前,拄着拐杖的蒋宗林扭头。

近百岁的脸上布满皱纹,纵横的纹路之间,平日总藏在其中的笑意消失,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扫向他,肃穆,厚重。

蒋措平平淡淡立在那,半点表情不见。

“你来干什么?”大奶奶以泪洗面的悲伤眨眼切换成怨恨,忿忿的目光像是恨不得让他为病床上的人偿命。“你把他害成这样,你还有脸来?!”

蒋措没有任何替自己辩解的意图,医生倒替他说话:“大爷是情绪激动引发的急性心肌梗塞,不是三爷害的……”

“怎么不是他害的!人是他在办公室晕倒的,不是他害的还能是谁害的?就是被他气成这样的!”大奶奶指着蒋措哭骂,“你狼心狗肺!害了你二哥不算,还想害死你大哥,你就是畜生!”

“别吵了。”老爷子撂下三个字,大奶奶愤恨地闭了嘴。

蒋宗林拄着拐杖走出病房,沿走廊往前,慢慢走着。

身后,蒋措慢慢跟随。

起初都沉默,离病房越来越远,人声越来越弱,便只剩拐杖的声音,沉重而规律地在墙壁间回荡。

走着走着,前面的老爷子开了腔。

似陈述的语气,不重,却落地有声。

“你长本事了。”

蒋措不作声。

老爷子继续说道,这次带上一点揶揄:“翻手云,覆手雨,把一家子收拾得妥妥帖帖,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兄长都是你手下败将。咱们蒋三爷,好手腕啊。”

蒋措知道他在生气。揶揄之外全是不动声色的不悦。

他还是没说话。

老爷子转过来,“你不是很能耐嘛,现在怎么一声不吭了。跟我装哑巴呢。继续啊,让我看看你都学了什么本事,下一步是不是打算把你老子我也干掉,你就称王称霸,无法无天啦?”

语气倏然严厉起来,“你从小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教你兄弟阋墙,手足相残?那是你大哥!你差点要了他的命你知不知道!”

“知道。”蒋措说。

老爷子被气得差点一口气哽住,扬起拐杖作势要敲他:“你个小兔崽子!”

蒋措不躲不闪,站那不动。

拐杖到底没落下,虚张声势地挥了一截,想吓唬也没吓住,收回去撑着地,瞪他:“别以为我不舍得揍你。回去给我跪着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蒋措既不辩解,也不认错,被罚跪也一声不响。

老爷子瞅他那样更来气,感觉自己的寿命要被这个讨债的兔崽子气短两年。

正要走,这只闷葫芦说话了。

问他:“母亲的死,你从未怀疑过吗?”

老爷子的脚步停住。

顿了顿,方才的怒气尽数收敛,嗓音也低沉下去:“不是告诉过你,死因是心脏病。”

“她没有心脏病。”蒋措低着眼,窗口进来的光投下一片阴影,将眼底的情绪都藏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查?”

这次,老爷子沉默。

良久,他幽幽叹出一口气,那一声叹息,仿佛承载了数十年的无奈与歉意。

方荞的心脏病发得突然,又是当着蒋乾州的面出的事,难免有些议论。

查了,无非两种结果,要么什么都没有,白费功夫一场,损害人心;要么,通向一个深渊……

有时候,睁只眼闭只眼,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天光正盛,灰尘在光线里跳舞,轻盈地,安静地。

那段沉默里,父子俩都有许多的话想要说,但直到沉默结束的那一刻,谁都没有提起。

良久。

“你知道你从小,我为什么把你带在身边吗?”老爷子自问自答,“——我对你母亲有愧,她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不能教你也委屈。另一方面……你大哥二哥的母亲去世早,我对他们过问得少,疏忽了教导。你母亲走之后,我反省了许多,如果他们误入了歧路,那也是我的罪孽。我把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是不想再重蹈覆辙。”

但凡事有因必有果,有些事,到底是躲不掉的。

老爷子深深叹息,好像一下子苍老许多。

他迫使自己狠下心。

“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在你心里必然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既然做了,造成的后果,也自己担着。搅风弄雨、同室操戈,残害自己的亲兄弟,回去祠堂跪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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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阳区光启百货十周年庆,筹备了一场大型活动,请来一些明星、乐队表演。

新任董事长宁思音坐在台下,瞧见压轴出场的嘉宾,喝香槟的动作一顿,偏头问身后王秘书:“这个是谁?”

“他叫易安啊,我超喜欢他的。”王秘书弯腰激动地在她耳边介绍,“他是现在最红的男歌手了,外面围着的那些粉丝都是冲他来的。他很有才气的,歌都是自己写的。”

这名字点耳熟,宁思音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倒是这张脸……

长得和蒋措很相似,尤其是不笑不动、安静的时候。

“你觉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蒋措。”

“像蒋先生吗?”王秘书对比了一下,眼睛猛地瞪大,“真的哎,好像!”

“是吧。”

“不过笑起来没那么像了。刚才回头那个表情超像的。”

宁思音瞧着台上的人,想象蒋措像这样又唱又跳的样子……噗。她乐坏了。

乐了一会儿想起如今的蒋措可是个阴险辣的oss,又乐不起来了。

“他唱过什么歌?”宁思音又问。

“很多,他的歌很好听的,入股不亏。我发给你!”

给老板安利自己的爱豆,王秘书效率奇高。活动结束之后,宁思音上车就收到她发来的安利资料包,除易安这几年发行的歌曲之外,还有他的个人详细背景、写真照片、参加综艺节目的单人cut、采访精彩片段集锦……

这位男歌手台上又唱又跳魅力四射,台下却是个比较安静的人,并且很难采访,不按套路出牌,经常一句话把记者噎得没话说。

宁思音偏爱他最近才留起的长发造型,让她想起以前的蒋措。

失去之后才发现她真的爱惨了有小揪揪的那个蒋措,她好久没给他编小辫子了。

看得入迷,下车才把手机关掉。

到家发现老爷子回来了。

天色已经不早,她刚好赶上晚饭。

一连串的变故早就让蒋家四分五裂,偌大的饭桌,人只剩几个。

蒋措不在,宁思音想他如今成了一司总裁,恐怕忙得很,便也没问。

老爷子胃口不佳,比之前沉默许多,饭桌上的气氛有些低沉。

他没吃多少,坐在客厅休息,老鲁送来水和他每天要吃的药,问了句:“我去给三爷送点吃的吧。都跪了一下午了。”

宁思音正要上楼,也不知怎么耳朵那么尖,听到了他小声的询问。

她机敏回头,有点疑惑:“他在家吗?”

老鲁顿了顿,觑了眼老爷子的神色,把蒋措祠堂罚跪的事告诉她。

宁思音下意识握紧扶手。

也是,他一个人掀起这么大的风雨,老爷子怎么可能不生气。

可是跪了一下午……就蒋措那小身板撑得住吗?

明明自己也在担心,老爷子却瞪了老鲁一眼,气哼哼道:“就你心疼他,他这么无法无天还不都是你惯的。吃什么吃,不许给他送饭。”

老鲁可真是冤枉死了。

宁思音本能想说什么,又想自己帮蒋措说话干嘛。

那天在办公室里他的神色,她每每想起都不寒而栗。

宁思音回了房间,睡到一半却醒了,窗外淅淅沥沥水声,下雨了。

她走到窗边转一圈,主楼和祠堂中间隔着整个花园和几栋小楼,一点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