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女子的戏服,换上寻常男子的衣服,卸掉脸上的油彩,用清水洗了脸,露出的是一张清冷的脸,与女子的性感妖娆的装扮是大相径庭。
花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习惯把自己的生活割裂开来,一半是他自己,一半是西园的头牌。
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热闹的戏园子现在冷冷清清的,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个自己度过的夜晚。
现在不管是谁看到他,恐怕都无法将他和台上嬉笑嗔怒的崔莺莺联系在一起。
和关门的弟子打完招呼,他就拎着一盏灯,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其他弟子都是住在戏园子里的,只有他执意要搬出去,章时音也随便他,所以他每天要起的比其他弟子更早,晚上睡得比其他弟子更迟。
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人,他独自穿过小巷,看到两个正在交谈的男人,下意识地躲到了角落里。
隐秘的角落里,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把另一个比他稍微矮一点的男孩抵在墙边,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只细白的手拽着男人的头发。
两人大概也是怕被别人听见,所以发出来的声响很小,高个的男人是弯着腰的,绷紧的后背线条流畅,充满了力量感。
花楼虽然喜欢扮做女子,却对这种男人之间的情爱不感兴趣,顶多嘲一句世风日下。
正准备在不惊动那两个人的情况下安静离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尾音带着些喘息,“不要了。”
因为自身原因,他们这一行都对声音十分的敏感,花楼眯起眼睛,仔细地端详了半天,才在那个高个男人身下看到一片眼熟的衣角。
他没有多想,只当是虞兰颂被人欺负了,所以接下来的问题就变成了他到底要不要多管这个闲事。
说实话,虞兰颂的长相挺符合他的审美,但是还没有到要他出手相助的地步,在戏楼他也经常被当做女人骚扰,他自己都在这世俗难以自保,更何况还要保护别人。
本来抬脚是要往回去的方向走,少年人趴在窗台上看他唱戏,笑着给他鼓掌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那时候花楼恰好瞥了一眼,就记在心上了,于是他突然变了一个方向。
他拉住那个男人的手臂,“哥们儿,你没听见他说不喜欢这样吗?”
贺驿正低着头和虞兰颂小声地说话,突然被人拉开,不满地皱起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花楼,转头问他身旁的人,“这谁?你新夫?”
虞兰颂这一次是真的有点懵,他怯怯地和花楼对视几眼之后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
花楼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他们两个的关系,也蹙起了眉,“我是花楼,你们认识?”
虞兰颂再一次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被人亲到红润潮湿的唇微张,看着有点可爱,“是你,花楼姐……哥哥。”
贺驿今天也去听了戏,自然认识他,和虞兰颂不同,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男人。
他本来对花楼不太感兴趣,突然在空气中闻到了清淡男人身上有熟悉的香水味,他吊儿郎当地揽住了虞兰颂的肩膀。
低下头,在他耳边咬牙切齿,“我叫你不要被女人骗,所以你就被男人骗是吧。”
虞兰颂,“……”
虞兰颂哪里敢讲话。
花楼朝他点了点头,“既然你们认识那就没事了,我先走了。”
话刚落音,没有预兆的,原本好好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人突然身体往一旁倒过去,被他身旁的男人接住了。
贺驿的脸上没有半点惊讶,只是凌厉的眉峰之间都写着烦躁,他把人横抱起来,朝花楼挑了挑眉,“还有事吗?”
花楼的视线落在他怀中的人脸上,疑惑地问,“他被你亲晕了?”
他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是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却不可避免地看到,在听完他这句话之后,男人的头上青筋直跳,一幅忍耐边缘的模样。
……
虞兰颂这一次已经轻车熟路了。
晕倒之后,他再一次突兀地出现在了林府的院子里,和站在井旁边的林少爷面面相觑。
比起他上一次见到他,林少爷瘦削了好多,面色苍白,眼里有浓的散不开的忧郁,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
虞兰颂顿时脸色就变了,他小跑过去抱住了林少爷的腰,一边呜呜大叫,“少爷你可不要想不开啊,人生还是很美好的不要因为一次挫折就放弃生命啊。”
林少爷,“……”
他有点无奈地把虞兰颂拉开一点,“你在说什么胡话?”
虞兰颂在他怀里,茫然地和他对视了几秒之后问,“你没有要跳井,没有想不开?”
“我为什么要想不开,”林少爷的手冰凉的贴在他的额头,“发烧了?唔,话说回来,鬼也能生病吗?”
虞兰颂把他的手拿了下来,犹豫着问,“你考完了吗?”
林少爷摇了摇头,“还没有,你这段时间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虞兰颂“呃”了一声,觉得这件事跟他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干脆选择装傻,“我也不知道,我掉进水里了,之后的事我就忘记了。”
“对不起,”林少爷垂着眸望着他,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手,“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船上,下一次一定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你能重新回来,我真的很开心。”
他欣喜的模样让虞兰颂莫名觉得有点心酸,他不好意思说自己随时可能还会消失,只能摸了摸鼻子。
他小声抱怨,“你刚才在井边干什么呀,吓死我了。”
林少爷愣了一下,知道他误会了,没忍住,笑了一下,“我只是在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