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枯拉朽。

这是叶良对噩梦主君动手后印象最深刻的词,和他所想象过一切的战斗都不同。没有魔法五颜六色的光线，没有炫技惊人的打斗，有的只是吞噬天地的神力与血雾。

交手？用这个词形容噩梦主君,那就是对祂的鄙夷和讽刺。

那些铺天盖地的血雾裹挟着恐怖至极的精神污染,无数饱含恶意的呓语和嘶吼在众神耳畔回荡,污染对方的灵魂，仿佛有生命的血雾缠绕着神灵的身躯，从每一寸皮肤深入进去，悄无声息地深入骨髓血脉，试图将对方异化为自己的一员,若是未被转化，就会像寄生虫般将对方的生命力尽数抽取,再从口鼻中化为烟雾散出,寻找下一个目标。

宛如恐怖片现场。

说噩梦主君不是超级大反派也没人信,这种手段简直令人san值狂掉,甚至当场被这些场面吓疯和吓傻。

大部分普通神灵和士兵没有还手的余地,而主神们身上先后亮起不同的法则之力,抵抗血雾中还阴暗、邪恶和毁灭的呓语污染。

奥丁举起手上的世界树权杖,将自己年幼的长子护在身后，雷霆之锤发出的闪电在血雾面前就像个瑟瑟发抖的小可怜。

连洛基都震惊得瞪大眼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他和哈迪斯都没有受到攻击,因为他们和叶良站在一起,这些血雾自动避开了这一块。

等等，等等……噩梦主君这是打算屠光两个神系吗？

叶良对这些比人类更堕落的神没什么好印象,但并不意味着他想看到眼前的景象。尤其哈迪斯的脸色已经不对了,诚然,他仇视宙斯和波塞冬等人,但他也不想自己神系被灭光啊。

叶良将被血雾激出幽蓝皮肤的洛基推到哈迪斯怀里，自己则朝着噩梦主君走去。和在深渊行走时一样，他每走一步，都感到被对方的威压震慑，举步维艰。

若不是他们的力量本就同根同源，他现在早就被狂暴诡异的血雾给撕碎了。

但即便如此，他走得异常艰难而又坚定，像身边所有威胁都视若无物。

人类的指尖触碰到了神灵笼在长袍下的手掌，指尖再次相对，却不是神灵跃入深渊，为新捏出的容器注入生命与灵魂，不是神对人的怜悯、庇护、垂爱和赐予。

这一次，是人类主动触碰神灵，传达微弱却坚定的信念和心声，随着指尖注入的是人的欲求、爱恨与良知，这是人对神的宣言、表达和恳求。

噩梦主君转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看向同出本源的人类，亚裔青年的眼神悍然不畏、沉静自若，只是这样毫不退让地看着祂。

胸口的黄金三角变得再次沸腾灼热，祂缺失的记忆也随之沸腾起来，祂遗忘了什么？祂遗忘了极为重要的东西，遗忘了自己曾经的模样。

而当祂看到从血雾中走来的人类时，那些记忆像潮水般回归，瞬间充盈了祂的灵魂，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永恒混沌的血雾，高坐于血王座上的那张面容清晰无比。

祂终于明白在本体身上发生了什么，明白祂是为何在梦域沉睡了成千上万年，明白向他走来的是谁，又意味着什么。

那是祂最珍贵的存在。

所以，即便在记忆缺失，即便在看了叶良记忆，认定对方只是祭品的时候，祂都记得把他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头，纵容满足着对方一切的要求，就像在没有光的荒原中行走的旅人，早就遗忘了目的地，却仍然倔强地守着手心里提的一缕光亮。

叶良远比祂所有分身，不，甚至远比沉睡于血王座上的本体更重要，是决不能割舍的存在。

噩梦主君放下双手，血雾没有了控制而纷纷四散，让众神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祂没有在意这群神灵的反应，只是像捧回自己失落万年的宝藏一般，小心地用手轻触人类的脸颊。

祂怎么能拒绝他的一切想法？祂怎么会让他受到一点伤害？祂最珍贵的……最不可割舍的……最重要的……

“……”祂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带了笑意，祂张了张嘴，却在下一刻化为无尽的血雾，就地崩塌。

兰斯的身体、燃烧着金红火焰的白袍……本就是由血雾构成，而噩梦主君的分身本就是那颗黄金三角。

祂虽然只是一个分身，但就连一位神灵分身都无法承受的携带精神污染的真相，又会是什么？祂想起了什么，叶良又意味着什么？祂尚未张开嘴，便化为灰烬，再次掩埋进历史的迷雾中，一切又都回到原点。

叶良的瞳孔收缩，心头一跳，却还是下意识去捡起地上的黄金三角，然而当他刚刚触碰到那个手掌大小的椎体时，黄金三角却顷刻化为粉末，飘散于天地之间。

叶良眼神凝重，他张开嘴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但噩梦主君分身的消失，对叶良来说却并非好事，吃了大亏的众神显然把矛头对准了他。毕竟，另外两位神灵——哈迪斯起码是冥府之主，狠狠指责惩罚可以，但要是真把冥王惹毛了，塔尔塔罗斯得要他们好看，毕竟深渊尽头还镇压着上一任泰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