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阿容……”
“姐姐!你醒醒啊!”
“陛下……臣恳请、恳请您救救小女……”
“爱卿何须如此,快快请起!郭院判,你方才不是施过针了么?林大小姐为何还没醒来?”
“禀陛下,丞相大人,林大小姐吉人天相,未曾伤及头颅,想来一会儿便会苏醒的……”
“公主,可听到了?大小姐定会安然无事,您快些起来吧——”
……好多人在说话。
林漱容昏昏沉沉,意识就如同飘在半空的团絮,糅杂着拥挤在一处,堵塞她的感官,让她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周围的声音。
眼前一片黑暗,让林漱容想安眠而不得,想苏醒却又无法睁眼。正在两相为难之际,嘈杂声却不知何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唯有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握住了自己的指尖,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那样,竟连半分力气都不敢用。
“卿卿……”
呼唤的声音里掺了啜泣与哽咽,听得林漱容心中一阵发紧。她能感觉得到,对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几乎快要握不稳自己的指节。
“我好害怕……”
这个声音的主人语带哭腔,无助地呢喃,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带着眼泪。
她为什么会害怕呢?是自己把她弄哭了吗?
林漱容喉间发苦,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攫住,正在一下又一下地绞痛起来。
她明明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我怎么可以让她感到不安呢?
心底有个声音正在一遍遍地质问着自己,让林漱容愈加头痛起来,难受地蹙紧眉头,就连呼吸都仿佛要因此停滞。
然而,就在此刻,指尖上传来的力道却微微加重。冰凉的温度仿佛渗进骨髓,那个带着眼泪的声音再次传来,恳求似的说道——
“卿卿……你醒一醒,好不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漱容心底登时一跳。
一个“不能让她伤心”的念头凭空出现,顿时充斥于胸腔,衍生出一把滚烫的火焰,将脑海中的团絮烧得干干净净。
下一秒,她的意识便瞬间清明起来,同时也感受到了全身上下的疼痛与疲惫。
“……”
林漱容的睫羽轻颤一下,终于摆脱了那潭泥沼似的黑暗,缓缓睁开双眼。
入目是营帐的洁白布顶,和用于支撑的骨架长杆。周围一片静悄悄的,原先说话的许多人都已经尽数离去,唯余鼻端还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药香。
林漱容刚刚醒来,还尚有些懵然时,手上却陡然传来一股力量。她听到身边那人狠狠抽了口气,几乎是想都没想,便猛的扑到了自己枕边。
“卿卿——”
明昙面上尤带着泪痕,身上那套沾了泥草的骑装甚至都没来得及换下。
此时,见林漱容终于醒来,她纵然激动,却仍旧顾及着对方的伤势,一边尽量把动作放到了最轻,一边口中则连珠炮似的急急道:“你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要不要喝些水?”
林漱容张了张唇,还没答话,明昙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万分重要的事情一样,睁大眼睛,紧张地望着对方的面容,十分严肃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你还记得我吗?”
——以前那些天雷狗血电视剧小说里不是讲了吗!摔到脑袋必会失忆已经成了定律啊!
林漱容:“……”
林漱容实在没忍住,抬起泛着阵阵酸疼的手臂,非常无语地捏了捏眉心。
她叹息一声,显然是搞不懂明昙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于是只能露出个无奈的微笑,把嗓音放得又轻又柔。
“我岂会忘了您呢?殿下。”
林漱容侧过头来,伸出手,指尖在明昙脸上缓缓蹭过,帮对方抹去脸上的泪痕,安静凝视着她。
那双眼睛深邃而漆黑,如同空茫的夜幕,看似饱览一切,实则却只能装得下明昙这颗最亮的星辰,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人。
林漱容笑了笑,温声说:“别怕。我在这儿呢。”
——刹那间,明昙鼻尖一酸,登时再次落下泪来。
遍体鳞伤的人明明是林漱容自己。但在昏迷之前、苏醒之后,她最关心的却从来不是她本身,而是第一时间安慰明昙,坚定地告诉她“不要怕”。
“……呜。”
明昙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哽咽,眼泪似断线珠串般滚落。她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捧起林漱容的那只手,肩头颤抖不止,眼眶通红,哭得既难过又伤心。
“卿卿,你答应我……”
明昙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把眼泪,祈求般地问:“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只顾及我?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以身犯险,可不可以也多为自己打算一些?”
“……唉。”
林漱容轻叹一声,眼神柔和地望着她,反手握住明昙冰凉的指尖,紧紧与之十指相扣,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对方。
“您可是我的殿下,”她弯起眼眸,笑得狡黠,巧妙地用一个反问作答,“我若不顾及您的话,又还能顾及谁呢?”
明昙一怔,睁大双眼,倏地咬住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