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坐在高位的瑛妃,双眸紧盯着被牢牢遮挡住的皇帝的方向,脸上的神情也是一片茫然和焦急,但隐藏在广袖中的双手,却早已经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入掌心。
不好。
她先前给皇帝下过的奇毒,最忌过多饮酒,一旦贪杯就会引得提前毒发,头痛难忍,严重者甚至可能陷入昏迷……
瑛妃的眼神逐渐凝重。
她倒不是忧心皇帝的安危,而是现在——还远远不该到毒发的时机啊!
一是明晔羽翼未丰,瑛妃手下的势力也还未全部归拢;二则是因为之前几个月,皇帝时常莫名头痛,太医院、御膳房对其膳食严加看管,她所下的毒素也很谨慎,根本不至于要了皇帝的命!
而今次毒发,定然会使得宫中上下更为戒备,不但没法继续下药,还要防着别被查到懿德宫头上,对瑛妃的计划可是大大不利。
这下麻烦了。
瑛妃抿着唇,不动声色地看向主位那边——郭院判已经背着木箱疾步赶来,连礼都没行,就被明昙一把抓到皇帝身旁,望闻问切片刻,便眉头紧皱,开始准备就地为陛下施针。
啧。
瑛妃别开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一旁,那里正坐着面色惨白的明晔,忽而对上她的眼神,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了一下。
没办法……
她眸色暗沉地思索。
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计划提前了。
……
天鸿殿。
“……回九公主的话,陛下确实中了毒。且这毒还分外罕见,已有数十年未曾现于世间。”
殿内的外室里,郭院判垂着头,对明昙如实道:“此毒名为‘齿动摇’,取自陆放翁《贫病戏书》中的‘头痛涔涔齿动摇’一句,症状和陛下十分吻合;于是,老臣便与太医院诸位同僚遍查医书,才终于寻得了一些蛛丝马迹……”
“郭大人,别卖关子。”
明昙容色冰冷,周身气场十分迫人,淡淡瞥了郭院判一眼,“父皇体内毒素未清,昏迷不醒,你理该知道情况有多么紧急!”
“是、是,请公主恕罪,”郭院判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被明昙的威仪压得喘不过气,“这种‘齿动摇’,正是几十年前——出自于百草谷的一种慢性奇毒!”
“百草谷?”
听到这个名字,饶是眼下满心怒火的明昙,都不由微微一愣,疑窦丛生,“百草谷族内世代行医,祖训即为悬壶济世,虽说性子古怪了些,却也都是有原则的良善之人,怎会研制出这种害人性命的毒药?”
“九公主有所不知,这牵涉百草谷的一桩秘闻。”郭院判摇头答道,“大约四十多年前,百草谷曾出过一对兄妹,医理甚是高绝,却偏偏不肯用于正道,只一心浸淫毒术;后来,竟至走火入魔,将周边的许多农户暗自绑去,在其身上试验了不少奇毒异草,折磨得他们不成人形、尸横遍野,实在是丧尽天良……”
郭院判明明没有细致描述那副惨状,但明昙却也感到一阵不寒而栗,沉默片刻方才问:“那这对兄妹的下场如何?”
“被百草谷从族谱上除名,赶出了青州。”郭院判说完,望着明昙脸上逐渐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愤怒神情,不禁摇头叹道,“公主息怒,毕竟是几十年前的往事……而且,那百草谷也并非如表面般超脱于世,其中的阴诡谋算同样数不胜数……”
那对兄妹年纪轻轻便能制出此等奇毒,想必在族中时也是出身甚高,所以才能博览医书,可惜却一心扑在了歪门邪道,平白浪费天资。
明昙心中虽为他们没能伏法而愠怒,可现在却不是纠结于这种陈年旧事的时候。她重重呼出一口气,盯着郭院判垂下的脑袋,心中逐渐攀升起不好的预感,“所以,就连太医院也不知道该如何解毒,对不对?”
“……是老臣无能。”
郭院判沉沉叹息,跪倒在地,向她叩首道:“‘齿动摇’毒性不烈,却实在难以拔除。老臣医术不精,只能暂且为陛下施针吊命,但若要解毒却——”
“我明白了。”
明昙闭了闭眼,没有责怪郭院判,而是叫他起身,慢慢道:“郭大人在宫中行医多年,就连我都曾被您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断然不是无能。”
“可是,殿下……”
“在这段时日内,你须得严加管束太医院,任何人都不许提起父皇昏迷之事。”
东宫未定,若是消息走漏,必将引得朝野动荡——
明昙咬了咬牙,强自压下心中隐约的惶然,语气坚定道:“至于我,则会即日启程前往百草谷,亲自去找他们……求一份解毒之法!”
作者有话要说:我,迟到大王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