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态度坚定又决绝,显然那句“休要再提”不是作伪。刘嬷嬷倒是看不懂了。难道太子真有其他谋划?刘嬷嬷将信将疑,还是道歉道:“殿下恕罪,是老奴多嘴了。”
夏如茵丝毫不知道,她差点就成了太子殿下的启蒙丫鬟。她逐渐适应了坐在太子身旁啥也不用干的日子,面对太子时也不再如之前一般战战兢兢。太子召官员议事丝毫不避着她,夏如茵在书桌下忧心忡忡听着,哀民生之多艰。难过担忧时,她便拿出梅饼坚果桂花糕,偷偷往嘴里塞一两块。
太子在她第一次吃东西时,便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夏如茵以为会被责骂,然而事实是,她随身带着的零食丰富了起来。大部分时候,太子只是在听官员们议事的间隙看她两眼,偶尔他也会要一块软软的桂花糕,让她喂给他。
两人的相处意外平和。接触久了,夏如茵发现太子似乎没有传言中那般凶残。不被招惹到时,他的状态是一种冷漠厌倦的懒散——和暗九很像。
甚至他的一些习惯也与暗九很像,同样是无事时就喜欢躺着,同样是有些恶趣味,同样是有些脑子不正常。他躺在那里不说话时,夏如茵偶尔会生了错觉,误会那面具之下其实是暗九。
夏如茵终于在某天大着胆子问出这个问题。太子沉默了片刻,清了清嗓子:“他的确仔细学过孤的神态举止习惯,看来学得很成功。”
夏如茵丝毫不觉有问题。她自豪想,她的九哥果然做什么都很厉害,做替身形似神也似,真棒。
这么船行数日,一行人终于到了河南。巡抚领着一众大小官员在码头迎接,将肖乾请去了府衙。夏如茵寸步不离跟着,谨记殿下嘱咐——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尽可能跟在他身旁。
公堂之中,肖乾坐于上位,夏如茵立在一旁。堂中挂着红底金字的牌匾,上书“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官员们恭恭敬敬跪了一地,愈发衬得公堂肃穆端庄。此情此景,邬明轩不知从哪冒出来,搬来了一张小凳,放在肖乾椅子旁。
夏如茵:“……”
她的专座来了。夏如茵往常坐惯了这位置,此时换了环境换了对象,却是有些不安。可肖乾不甚在意丢给她句“坐吧”,夏如茵便也咬咬牙坐了下去——左右她是躲在案台后,别人看不到她的脸。太子被人看着都不尴尬,她也不能尴尬。
肖乾见她坐下,这才让众官员平身。官员们跪这一下,再起身时,那个漂亮姑娘便钻去了书桌底下。地方官大抵是不如京官见多识广的,一众人面面相觑,却到底没人敢多话。
巡抚一声干咳,开始汇报水灾情况。肖乾由始至终只是听着,待到巡抚说完,他冷淡道了句“知道了”,便起身带着夏如茵离开。
府衙被洪水损坏还在修缮,巡抚为肖乾准备的住所,是一富户的宅邸。富户姓王,是位茶商,得知巡抚需求,主动供上宅邸接待太子殿下。天色有些阴沉,刘嬷嬷领着几名侍卫侍女收拾主屋,肖乾和邬明轩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说话。
夏如茵看见茶房门口放着张小凳子,懂事端着放在了肖乾身旁。肖乾的话顿住,偏头看她。男人嘴角翘了翘:“这里没什么人,不用这般紧跟着孤。你若是坐累了,可以在院子里走走。”
怎么又不要她坐身边了?夏如茵不懂太子的心思,还是决定稳妥为上:“我不累,还是坐这吧。”
肖乾便随了她。他又与邬明轩说了几句话,便有侍卫来通传:“殿下,王掌柜求见。”
王掌柜便是这宅邸原本的主人。肖乾正好无事,道:“让他进来吧。”
侍卫应是出院,不过片刻,领回了一个身形略胖的中年男人。男人身后还跟着十余名漂亮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十余人跟着王掌柜齐齐跪地叩首,音色婉转:“见过太子殿下。”
肖乾便冷了脸。还不待王掌柜开口,他便道:“孤不需要,退下!”
王掌柜显然也不料他一句话都没说,太子便下了逐客令。他伏在地上也不敢起:“殿下,请听小人一言。这些姑娘都是河南本地人,熟悉河南灾情。殿下初来乍到,难免人生地不熟。留一两个本地人在身旁,行事会更方便。殿下不如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肖乾打断:“孤说不需要!”
他声音压下去,便自带一种上位者的威严。王掌柜不敢再说,偏头喝道:“没听到殿下的话吗?出去!”
姑娘们便起身,退了出去,只余一名姑娘还跪在王掌柜身边。夏如茵奇怪看去,见那姑娘面容白净,乖乖巧巧,实在不像个大胆多事的。再仔细一看,她的脖颈上带着个皮质项圈!
肖乾漠然盯着王掌柜,王掌柜急忙伸手,去姑娘身后拨出了什么东西。原来那项圈还连着条细锁链,挂在姑娘身后。王掌柜一扯那锁链,那姑娘便爬了两步,坐去了太子脚边:“求主人收留我。”
王掌柜讨好在旁笑道:“这丫头身子干净,又自小在教坊长大,调.教得懂事听话。殿下若是不嫌弃,”他看了同样坐在太子脚边的夏如茵一眼,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便请收下她吧。”
夏如茵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邬明轩却是明白了,就想溜之大吉:“殿下,微臣先行告退。”
可已经晚了。肖乾嘴角勾起,竟是笑了:“看不出来,王掌柜很懂啊。”
王掌柜见他笑了,大松口气,讨好的笑容愈大:“谈不上懂。能为殿下分忧,乃是王某三生有幸。”
肖乾垂眸看着姑娘脖颈上的项圈:“这东西能取下吗?”
王掌柜急忙道:“能,自然能。”他半跪着上前,给肖乾做示范:“这里有个锁扣,按一下便会打开。”
他将项圈取下,连带锁链一并呈给肖乾。肖乾接过,漫不经心把玩。王掌柜打量肖乾神色,忽然顿悟:“这东西乃是牛皮所制,特意打磨过,不会弄伤皮肤。”他看夏如茵一眼:“可需要小人为她也弄一副?”
夏如茵一时惊慌:等等,为什么突然就要给她弄项圈?!
肖乾本来松松勾着锁链,听言手上突然用力,锁链绷成了一条直线。男人声音森寒:“暗五。”
暗五仿佛凭空冒了出来,站在肖乾身侧。肖乾不带感情盯住王掌柜,将锁链递给暗五:“把这东西,给……”
他话未说完,夏如茵的声音便惶急响起:“我、我不要!”
肖乾话顿住,偏头。夏如茵捂住脖子,以为肖乾要把这东西给她戴上:“殿下,这项圈好丑,我不喜欢!戴着也怪怪的,我都没看过哪家姑娘戴这个。殿下可不可以别给我戴……”
她可怜兮兮央求着,肖乾递出锁链的手便定在了空中。半响,男人忽然一声闷笑,手腕一转,那项圈便比在了夏如茵脖颈处:“不好看吗?孤觉得还挺好看的。”
夏如茵缩着脖子退后,急得声音都变了:“不好看不好看,黑乎乎的!”
肖乾这才收回手:“也是,茵茵这么白,的确不搭。”他煞有介事道:“改天孤赏你个大金项圈,茵茵一定会喜欢。”
大金项圈又哪里好看了啊!可夏如茵刚逃过一劫,也不敢再反驳。肖乾看向王掌柜,惋惜一声轻叹。他将项圈一扔,正正砸在王掌柜脸上。王掌柜手忙脚乱捧住。肖乾似笑非笑扯了扯嘴角:“王掌柜,孤觉得这项圈和你最搭,还是赏你吧。”
暗五便上前拿了项圈,套去王掌柜脖颈上。王掌柜都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脸色就变了。他不敢挣扎,只得僵着身体让暗五动作,声音打颤道:“殿下,这、这都是误会,误会……”
暗五将项圈给他戴好,悄然退下。肖乾倾身靠近,慢条斯理帮王掌柜整理锁链。男人动作不急不缓,将锁链缠在王掌柜脖子上,一圈,又一圈……偶尔他会扯上一扯,仿佛在感受什么手感。
冰凉的细链紧贴着松弛的皮肤,勒出了道道凹痕,王掌柜冷汗都下来了。肖乾退开打量,又不甚满意摇头,将锁链一圈圈取下。然后他调整了项圈角度,让那锁链自然垂落于王掌柜前胸。
肖乾唇角始终勾起带笑,由始至终没说过话,王掌柜却抖如筛糠。不只王掌柜,夏如茵在旁看着也是心中发毛,只觉太子这气场不大对……怪变态的。偏偏肖乾还好整以暇问她:“你觉得怎样好看?”
夏如茵哆哆嗦嗦答:“这样、就很好看。”
肖乾满意颔首:“那便这样吧。”
他勾着锁链末端,在手掌上卷了两圈,慢声道:“这可是孤亲手为你戴上的项圈,王掌柜,喜欢吗?”
王掌柜脸色灰败:“喜欢,喜欢。”
肖乾唇角那弧度便愈发明显了:“喜欢,那便别弄丢了。”
王掌柜连声道不敢。肖乾一扯锁链,王掌柜被迫躬身靠近。肖乾与他轻声细语:“它在,你的脑袋便在,懂吗?”
锁链被交给了王掌柜带来的姑娘,让她牵王掌柜“出去遛一遛”。两人离开后,院中一时安静。夏如茵虽不懂那项圈是什么,但能感觉太子生气了。她战战兢兢不敢吭声,就怕被太子的余怒误伤。邬明轩却是个好汉,率先开了口:“殿下脾气好了许多。”
夏如茵:……原来这叫脾气好了许多。
她偷偷抬头去看,便对上了面具金纱之后,肖乾注视的目光。他已经没在笑了,语调无波回邬明轩:“你胆子也大了许多。”
邬明轩立刻躬身:“微臣先行告退。”
他成功溜了,留下肖乾与夏如茵两人。肖乾还盯着夏如茵,夏如茵抱着膝盖,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些。
肖乾忽然伸手,掐住夏如茵的脸颊:“其实该怪你。好端端的,干吗长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夏如茵觉得太子是被暗九带坏了!又掐她脸,又给她安莫名其妙的罪名,这恶劣行径,和暗九如出一辙!可是,为什么要怪她?!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如茵脸疼,委屈,却也不敢争辩:“殿下,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肖乾闷闷笑了:“再也不敢长这样了?”
夏如茵:“……”
肖乾总算松了手,思量着道:“往后坐着时,孤令人给你找张大椅子。”
夏如茵不明所以:“什么大椅子?”
肖乾:“孤坐什么椅子,你便坐什么椅子,免得旁人误会了你。”
夏如茵:“!!”
她坐太子身旁便罢了,还坐太子一样高的椅子!两个人平起平坐……她配吗?!
夏如茵强撑着胆子提意见:“殿下,不妥。我不过一介丫鬟,不能与殿下同坐。”
肖乾声音带笑:“你是在提醒孤升了你的身份,还是在提醒孤让你坐同一张椅子?”
夏如茵急了:“我没有!我就是不想坐大椅子!”
肖乾低头看她:“真不想坐大椅子?”
夏如茵用力点头。肖乾似乎是叹了一声:“好吧。”
“既如此,孤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孤为何要时时将你带在身旁。”肖乾顿了顿,轻描淡写道:“这个秘密,除了已故的母后,孤没有告诉过其他任何人。”
夏如茵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种绝世大秘密,她听了还有命活下去吗?!
夏如茵很想抬手捂住耳朵,却到底没敢。而肖乾已经平静开了口:“孤自记事起,便能感受到旁人情绪。越激烈的情绪,感受起来便越清晰,越能影响自己。对大多数人来说,愉悦、幸福这些正面情绪是温和的,所以多数时间,孤都在体会人心的强烈恶意。”
夏如茵呆住。方才一瞬间,她连太子其实是狸猫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设想了,却独独没想过太子会说出这种话。肖乾语调淡然:“孤不想被那些情绪影响,努力与它们抗争过。可它们根本无法屏蔽,直接就能影响孤的心情。孤只能学着在各种情绪侵入下,控制自己。”
“朝堂之上,孤做出决定。有人窃喜,有人得意,有人暗恨,有人咒骂,有人拼命算计。”肖乾缓声道:“那些强烈又极端的情绪,一起存在孤的身体。”
夏如茵怔怔看他。灰蒙蒙的天色下,那张金属面具看起来有一种不近人情的冷硬。夏如茵喃喃道:“可是,人怎么能同时欢喜得意,又憎恨算计?”
她觉得自己只是问了个问题,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可肖乾回望她,嘴角再次勾起个柔和的弧度。他轻拍上她的发:“不必忧心,孤已经适应了。孤已经学会了接纳那些情绪,并且保持理智活下去。”男人默然片刻:“孤只是会生病。”
那句会生病语速异常缓慢,夏如茵心中无端一阵酸涩,大约是不敢相信高高在上如太子,竟也有这种不为人知的苦痛:“殿下为何突然告诉我这些?”
肖乾的指尖在她的发中轻缓拨动,声音安定:“孤能感受所有人的情绪,除了你。不止如此,你在孤身边,孤也不会感受到旁人情绪。”
夏如茵惊愕瞪大了眼。往日种种疑惑此时一一闪过脑海,她为何会被特殊关注关照终于得到了解答。夏如茵张了张嘴:“原来如此……我竟这般有用。”
肖乾便淡淡笑了:“这便是孤让你有人时跟紧孤的原因。让你坐在小凳上,也只是担心你体弱不能久站,并非折辱你。”
夏如茵连忙表态:“我没觉得被折辱。”
肖乾不置可否:“你只是不明白,但孤还是得和你解释清楚。免得往后听到了什么,还要生孤的气。”
最后那两句话,男人的声音含混低了下去,嗡嗡声太重,夏如茵没听清。王掌柜那句话便脱口而出:“殿下不必解释。能为殿下分忧,乃是我三生有幸。”
肖乾轻笑:“学得倒是挺快。不觉得孤穷凶极恶,丧尽天良了?”
这可真是又一个晴天霹雳!夏如茵被震得汗毛倒竖——殿下竟然知道她说过他坏话!这是暗九给太子告密了吧?!暗九可太过分了!
夏如茵小脸都吓白了。肖乾一看不好,沉声喝道:“慌什么!你对孤这般有用,孤怎么也不会伤害你。”
这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安抚,但又很可信……夏如茵脸色恢复了些。肖乾强调道:“况且,孤之前的一些行径,都有原因。比如你入府那日孤发作那名贵女,还有之前处置那些奴才,都是因为孤感受到他们心思不正。”
暗九竟然连这种细节都告诉了太子!夏如茵涨红了脸:“是我误会了,求殿下莫怪。”
她希望太子别再说了,可肖乾还不停:“孤没传言中那般穷凶极恶丧尽天良。三人成虎,你看过暗九毁夏亦瑶名声,便该知道传言很多时候不尽可信。”
夏如茵呆住,心中一时惊涛骇浪。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他凶残名声在外,也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震惊退去些许,夏如茵心头又泛起疑惑:暗九能毁夏亦瑶的名声,那是因为他背靠太子府,比夏亦瑶更有权势。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谁有本事造他的谣?
夏如茵一直以为朝堂之上,二皇子顶多是仗着皇上宠爱,与太子平分秋色。甚至太子因为名正言顺,多少会胜出一筹。难道二皇子的势力,已经能凌驾于太子之上了吗?
夏如茵觉得这些日,她的胆子是养大了,竟敢开口问:“可是,谁能造殿下的谣?”
金色面具下,肖乾的嘴角勾起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悠悠道:“你猜啊。”
夏如茵头皮一紧,瞬间忆起了陪太子看戏评戏的恐惧:“我猜不出。”
肖乾笑着站起身,自言自语般丢下句“孤和你解释这些作甚”,便转身回了屋。
太子轻易自爆了这么大一个秘密,对待夏如茵还是丝毫不变,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得知了大秘密的夏如茵却是消化了好几天。她后来仔细想过太子殿下会不会是骗她,可殿下实在没骗她的必要,夏如茵最终选择了相信。
于是夏如茵便高兴了好几天。夫人总是忧心忡忡说她只会给人添麻烦,说她只会让身旁的人操心。这些话语充斥着她的十六年人生,从小到大如影随形,夏如茵没法不在意。她也不想做个没用的人,一直因此偷偷难过自卑着。如今突然发现她能帮太子殿下这么大的忙,怎能不欢喜?
她对太子是有用的!虽然太子殿下口碑不好,但接触下来,夏如茵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凶残。就算她笨识人不清吧,还有九哥和那么多朝臣选择支持太子呢,他们也识人不清吗?夏如茵还是倾向于相信太子所说,传言不尽可信。
且皇位之争太大,她管不了。她只是一个命不久矣的小丫鬟,只能做好她能做到的事,就是紧跟在太子身旁。能让一个人不受折磨,或许还有可能让他脾气好上那么一点,这大概会是她这苍白短暂生命中,所能做最有意义的事了。
肖乾其实也不料,他的秘密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上一世最后几年,他忍受着种种负面情绪的折磨,也不曾对谁敞开心扉,抑或是为自己辩解一句。可看到夏如茵被人误会看轻,以为她是个供人玩乐的卑贱小玩意,那些话便自然而然出口了。
他只是想让她明白原委,不要觉得被折辱,不想让她受委屈。可得知秘密的夏如茵突然积极了起来,一看到有人靠近他,她便要挤过来站在一旁。他如厕她也要跟去门口等着,着实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她甚至让兰青将她的被褥搬来了他房间,真睡在了小榻上。肖乾也不知他为何会同意。搁在从前,他不可能让一个人睡在他的卧榻旁。大约是夏如茵太弱了,没法对他造成威胁,又不会打搅他。可他很快后悔了。
夜凉如水,夏如茵睡着了。她可真是心大,丝毫没有顾忌,也没有一点点戒备。她的呼吸声几不可闻,偏偏那一丝一毫的动静,肖乾都听得真真切切。
他坐起身看她。几步远的地方,她躺在窗边朦胧的月色下。月光在她脸上打出阴影,愈发衬得她精致如仙子。她侧身蜷着,黑发如绸缎泄了半张小榻,腰肢处凹陷出一个柔软的弧度,又蜿蜒起伏着升起。
女子独有的幽幽体香萦绕,温柔而清雅,却莫名令肖乾升起了一股躁意。肖乾鬼使神差站起,缓步行到小塌旁。
作者有话要说:肖乾:孤毫不心动,就是有点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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