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肖乾顺口说出了那句“和孤说吧”,本来下一句就可以接“我就是暗九”。可真到了该坦白的那一刻,肖乾却有些不好开口——让他怎么说?昨夜那个夸我英明神武占尽风流、提议要让我娶你、说要帮你追求我的人,就是我自己?
这就有点尴尬了。肖乾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再缓缓。现下给夏如茵解毒才是大事,他有个马甲这种小事,不急于一时。等她解了毒,身体恢复了,他能以暗九身份和她做点什么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肖乾轻咳一声:“暗九有任务,估计要些天才回。你有什么话,孤可以代为转达。”
夏如茵便当其中涉及到了机密,殿下不好告诉她:“不必不必,不过一些小事,说不说都是一样。”
她口中道着小事,却有些记挂的模样,骑着小红马也没那么鲜活灵动了。肖乾便不乐意了。可他自己决定了继续瞒着夏如茵,自然也得受着这结果。肖乾心思一动:“今日便到这吧,你且回去休息下。午睡后来找孤,孤今日顺路去找了云韶,让她未时过来玩。”
夏如茵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什、什么?”
殿下今日不是入宫汇报赈灾情况去了吗?!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还记得要把公主抓来给她玩!
夏如茵心里慌,那可是公主啊!她现下一介奴婢,身份悬殊,这能玩?!
可人都要来了,她也只能好好准备着,安慰自己小心些伺候不怕。她睡了午觉,去殿中陪肖乾。未时初,果然有侍女进来通传:“殿下,云韶公主求见。”
肖乾应道:“让她进来。”
侍女转身出外,片刻领着个小姑娘进来了。小姑娘穿着身嫩黄色的山茶花裙,生得便是副温温软软的模样。她哆哆嗦嗦朝肖乾见礼:“见过太子哥哥。”
原来这就是云韶公主。肖乾淡淡“嗯”了一声:“免礼。”
云韶公主直起身,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肖乾。这看起来真是很害怕殿下,夏如茵心疼想,这反应和她刚入府时一模一样啊。却听肖乾沉声道:“今日喊你过来,是让你陪夏姑娘玩一玩。只要她开心了,孤自会好好放你离开。”
夏如茵简直不知该作何表情!太子还真恐吓他妹妹了,而且这话说的……是要让云韶公主好好伺候她吗!云韶公主却是拼命点头,只管应好。肖乾还觉得不够,还要再嘱咐几句,确保夏如茵不会受欺负:“你虽然贵为公主,但夏姑娘身体不好……”
一双小小的手抓住了肖乾肩膀。肖乾话语顿住,偏头看向夏如茵。夏如茵央求看他:“殿下,你……”
她想让肖乾行行好别欺负人了,却又不敢这般放肆,思来想去,灵光一闪:“殿下,你别说了,让我们自己玩吧。”
肖乾失笑,捏了下她脸颊:“你还着急上了。”
他还真站起身:“罢了,你们自己玩吧,孤便不在这碍事了。”踱步出了殿。
殿中只剩下云韶公主和夏如茵。肖乾离开了,云韶公主看起来好了些,偷偷抬头去看夏如茵。夏如茵也在偷偷看她,与她目光撞个正着。两人都紧张睁着眼,互瞪无言。片刻,还是夏如茵开了口:“云韶公主,快请坐。”
云韶公主一惊,不仅不坐,反而让起了她:“夏姑娘,你身体不好,你快请坐。”
于是谁也不敢坐。气氛一时尴尬,两人都在对方神情中看到了六个字:弱小、可怜、无助。
夏如茵便忽然想起了在夏府后院时,她无聊了便会看草草木木虫虫。春雨过后湿润的草地上,有个头小小的,慢吞吞爬行的蜗牛。偶尔两只小蜗牛碰了面,它们便试探着伸出触角,小心翼翼与对方碰一碰。
……正像现下的她和云韶公主一般。
同类的气息让两个姑娘都放松了些,夏如茵试探着道:“云韶公主不必客气,唤我茵茵便是。”
云韶公主也怯怯回:“那茵茵唤我云韶便可。”
夏如茵便行到云韶身旁打量她,然后抿唇笑了。云韶便也跟着笑了。云韶小声道:“茵茵,你可不可以把我的丫鬟救出来?我进来大殿时,她被拦下了……因为哭得太大声。掌事姑姑说她太吵闹,将她带走了。我好担心她……”
夏如茵突然有了种能帮上忙的成就感:“没问题,我这就去问殿下!”
她小跑着去找肖乾,让他将云韶的丫鬟放出来,肖乾自然二话不说同意了。小丫鬟见到主子无事,终于不哭了,跟着兰青一起在旁伺候着。
夏如茵这才与云韶坐下来聊天。夏如茵对宫中贵人们并不熟悉,问云韶她的情况。云韶叹气道:“我生母是容贵人,因难产去世了,父皇便将我养在宁昭仪那。五岁时宁昭仪又大病过世,我去了慧昭容宫中。十二岁时慧昭容又病逝,我便出宫一人居住了。”
这也太命运多舛了……夏如茵觉得云韶虽贵为公主,却挺可怜的,安慰道:“我生母也在我一岁时就过世了,而且我还体弱多病,一年倒有九十个月在吃药。”
云韶露出了同情神色:“这么说还是你更可怜。”
夏如茵忧伤点头。云韶想了想,反过来悄声安慰夏如茵:“京城贵女们都传我命硬克人,没人真心想和我玩。在宫中时,娘娘们都嫌我晦气,就连仆役都时不时要欺负我。”
夏如茵便也露出了同情神色:“那好像还是你更可怜。”
云韶悲伤点头。互通了信息,大家都是小可怜,便也没什么顾忌了。夏如茵拉了云韶的手:“不提之前那些不愉快了,你既然来了太子府,我们便好好玩一玩。你想玩什么?”
云韶随和道:“我都行,听你的。”
夏如茵便为难了:“可是,我很少和姑娘家一起玩,不知道姑娘家一般玩什么。”
云韶讶然掩口:“竟然还有人比我玩得少。”
她也挺有成就感,挺起胸膛出了主意:“今日有风,又不冷不热,正适合在院中放纸鸢。不如我们玩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