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房间的活动这一耽误就是好久。
好不容易从楼上下来,江现在厅里被章雪芬叫住，唐沅也不管他，忙不迭把他扔在身后自己躲开。
晚饭还没开始,碰上唐岚,被她吐槽：“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啊？”唐沅摸自己的脸，“会吗？”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只能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
没再给江现乱来的机会，唐沅避开他，直到饭桌上才重新坐到一起。
食不言寝不语,她们家规矩虽然不大,没那么死板讲究，但也没谁在吃饭时说个不停,偶尔有人开口，都是轻声慢语简短的一两句。
吃完饭,阿姨上了甜点。
章雪芬一边擦着手一边说：“过阵子你邓叔叔就会回浒城，等他回来,我们一家人再坐下聚一聚。”
话不知是对桌边谁说的，或许是全部。
毕竟除她以外,他们都是小辈。
唐沅终于从她口中正式听到这件事,执着餐具还没动甜点,脸色蓦地沉下。
章雪芬不吃甜品,说着起身：“唐沅你跟我来一下。”
她朝里间走,唐沅面上不耐,放下餐具随她进去。
一楼的书房陈设简单。
章雪芬在桌后问话：“你姐说你决定去公司了？”
唐沅懒得坐下，嗯了声。
“你年纪也不小,是时候该负起责任。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姐,她在你这个岁数,样样都已经做得很好了。”
章雪芬扫来一眼，说着又问：“你和江现平时都还好吧？”
进门这么久，快要走了，难得听她问起。唐沅不想跟她耗心情，随意应答了几句。
她接着又是些叮嘱，半带数落。
这些话早都听得耳朵生茧，更不期待她对自己会有什么满意的时候。
唐沅正等着她结束，章雪芬好不容易停下，话锋一转，忽地说：“你应该听你姐说了，我和你邓叔叔订婚的时间定了，就在下个月。”
她报了个日期：“不准备大办，家里几个人一起吃个饭，到时候你带上江现一起来。”
唐沅闻言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章雪芬抬眸。
她要订婚无所谓，时间比自己和江现早也无所谓，唐沅直直盯着她：“你把日期再重复一遍？”
“……”章雪芬眸光微顿，不说话了。
“你和我爸的结婚纪念日。”她不是不知道，她分明记得，唐沅铁青着脸，一字一顿，“什么时候不好，就非要挑这一天？”
章雪芬闪躲开视线：“我和你邓叔叔都忙，回来一趟安排好事情过几天又要走，之后各自有重要项目要处理，这两个月的空闲只能挑出这一个好点的日子。”
“年底不行吗？明年不行吗？”唐沅控制不住音量升高，“实在挑不到那就别订！”
“唐沅？！”
被她吼得愣了一下，章雪芬脸上随即浮现怒意，斥责出声：“注意你的态度！”
唐沅不想再跟她说话，转头开门就走。
“你给我站住——”章雪芬气得把手里东西一扔，追出门，伸手拉住她。
这边动静太大，加上刚才的那两声，江现和唐岚被惊动，立刻从餐厅过来。
唐沅被拽得心头火气，狠狠甩开她，脸上气怒交加，站定了对她道：“我以前只是以为你这个人心冷，没想到你根本就没有心。你爱跟谁订婚就订婚，我不来了，反正你没把我当女儿，我也不想要你这个妈！”
“你——”
章雪芬气得发抖，扬手就朝她挥。
唐沅没来得及躲。
但巴掌没有落下，江现挡在唐沅身前，一把握住了章雪芬的手腕。
气氛凝滞。
他一改对长辈的礼貌尊敬，丝毫不让，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低暗，语气微冷：“阿姨，您这样不太好。”
……
公寓里亮着灯。
从房间出来，江现推开唐沅卧室的门。
她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前堆着乐高，听见声音抬起头。
离开唐家回来后，她心情就不是特别好。
江现走到她面前学着她的模样坐下：“在拼什么？”
唐沅拿起旁边的图纸：“城堡。”
江现从她手里接过，看了几眼，也拿起部件和她一起拼。
“我爸以前给我买过一个差不多的。”唐沅垂着眼，手里动作不停，“我一直摆在房间书桌上。离家出走你送我回家那次，吵架的时候被我妈摔了。后来我重新买了好多，都不太像。”
她说着，沉默下来。
城堡已经有大致模样，除了他们拼乐高的声音，一时间没了别的声响。
“……我并不是接受不了她订婚。”安静好久，唐沅咽了咽喉咙，忽然说。
江现没有插话。
“我只是希望，那种不被在意的感觉可以少一点。”
不管是对她也好，还是对她爸也好。
“我爸不在之后，她没有给我过过生日，后来连我爸的忌日也忘了。她有好多事情要忙，除了我姐姐优秀，能让她花时间看一看，其他的好像都不重要。”
唐沅像在对他倾诉，又像是排解自己。
手里摁着一块配件，不知哪里不对，始终卡不进去，她停下手，动作和声音都变得沮丧：“……她从来没有夸过我，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好。”
“拼不上就算了。”江现拿过她手里那块东西。他缓缓说：“你怎么会不好。明明很好。”
江现试着将配件换了个角度，轻轻摁进去，先前卡住的地方一下嵌入。
他收回手看向她：“在国外特别努力，认真完成了学业，成绩这么好。”
唐沅抬起眸，江现轻撩她耳边的头发。
“留学的几年，一个人也能很好地生活。”
“脑袋又这么聪明，高中的时候想考前十就真的考到了。”
“会为了不熟悉的同学让步和牺牲，比大多数人都要强得多。”
“……”
他温柔地一句句细数，一句句地夸。
唐沅在他的声音里鼻尖微酸，朝着他手掌的方向低了低头：“一个人留学也算优点啊……”
“当然算。”江现嗓音淡淡，说得笃定，“我们唐沅就是很厉害。”
她抬眼朝他看，迎上他认真的视线，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原本从唐家宅子回来她心情是很低落的，可突然间，好像又没那么难受了。
“这个乐高今天要拼完吗？”江现换了个话题问她。
唐沅看着还剩一半的配件：“不了吧。”
她无声舒气，看向他：“你还不睡？”
江现帮她把东西收起，慢条斯理道：“今天也想在你这睡。”
他清浅的嗓音说不出得好听和诱惑，缓缓问：“留我过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