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依然是五岁。
大小依然逆来顺受,他接受小侄子上小学,有了新的玩伴冷落他,之后,像哥哥嫂子一样对他大呼小喝。
张庆祝儿子被逮捕之后的供词,梁汝莲没看完。
她经历很多小世界,自认为见惯了人性丑恶。
她胸口发闷。
五岁的大小,累了,他不知道这是身体老了,他以为要干不动活会被人嫌弃了,他不想活了,他想奶奶,想爹娘。
身体六十五岁,心智五岁的大小,生平第一次萌生了死的想法。
他没敢告诉别人,找机会偷偷告诉了最相信的小侄子,问他怎么死才不疼。
小侄子让他等。
一等就是几个月,就在他以为小侄子忘记了时,深夜,小侄子来电话了,用小时后那样的神秘语气告诉他。
跳到井里——死后可以见到奶奶!
大小怕井,知道井会淹死人,可是,能见到最疼他的奶奶!
他想奶奶了,想了几十年,想的难受,想的都快忘记奶奶的样子了。
他兴奋地忘记锁门,一路上没忘记不能踩菜地。
没有人知道,他最后眼睛里那抹凝固的笑意,是不是因为死亡来临的时候,他看到了奶奶。
周末,城市下了场大爆雨,街道泥泞,各种乱七八糟的垃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出来,让人咋一看下意识有点吃惊,生活的地方竟然这么脏?
梁汝莲像原身那般,十一点半准时出门,打车,然后和记忆中一样,准时收到条信息。
米文佩:莲莲呀,出门了吧,妈给你熬了参汤。
这是原身的后妈。
梁家豪宅内,米文佩得意洋洋放下手机,忍不住又拿起,看着发出的短信捂嘴笑的花枝乱颤。
旁边的表姐佣人撇撇嘴:“每次都发这条,你好歹换个内容呀。”
“换啥内容?为啥要换?”米文佩翻个白眼,抬起刚做的精美指甲吹了口气,“这是女人之间的战争,你不懂。”
表姐真不懂自己为啥有这样缺心眼的表妹,耐着性子劝:“你就差把恶后妈写脸上了,这只会让梁汝莲更讨厌你。”
米文佩不耐烦摆摆手:“讨厌就讨厌,别的可以,她一周回来一次,我必须让她牢牢记住,谁是真正的女主人。”
表姐目光幽幽:“她是。”
米文佩:“你到底是谁表姐?”
这是她最讨厌的话题。
结婚五六年了,她除了名分啥也没有。
梁振通那个老东西,婚前做了财产公证,什么都留给了女儿,包括现在住的房子,户主都是梁汝莲。
“我自然是你表姐呀,我的好表妹。”表姐深呼口气,拿出件高定披肩给她披上,一边把人往外推,一边咬牙切齿柔声道,“听表姐的,这女人呀,母凭子贵,别老和梁汝莲吵,让梁总看到你的诚意,然后才会那啥懂了吧。”
暴雨停了,空气中浓郁水汽随风卷来飘去,凉飕飕的。
这对于要上演慈母站门口迎接女儿的两人来说不太友好。
表姐看了眼米文佩胳膊上被冻起的一层鸡皮疙瘩,好心道:“要不我回屋拿件外套?”
她真不明白眼前的傻白甜,怎么就击败那么多女人成功嫁给梁振通。
明明做都做了,为什么不做的到位点?
大白天的,穿件低胸晚礼服,脖子头上手上又是钻石又是翡翠,这不是来迎接,是示威。
米文佩哆哆嗦嗦摇头,坚持最后的倔强:“你不懂,我这叫宣誓主权。”
按照以前的经验,从梁汝莲住的地方到这里,大概十五分钟路程,其实也不用记时间,因为梁汝莲每次来,都是掐着饭点。
十二点准时到,吃完准时走,绝不多待一分钟。
今天老天似乎作对,表姐二人组在第一场秋寒中哆哆嗦嗦等到十二点半,人还没到。
打电话,没人接。
距离两人不到一千米的街道上,车辆行人纷纷忘记了交通规则,车停了,人站在马路中央,表情惊恐,抬头看向路边的大厦楼顶。
那上面,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子张开双臂,风吹起她身上的鲜红色长裙,下一秒,她似乎就能随风而去。
自杀没什么稀罕的,城市里时刻都有发生,但闹市区跳楼,还穿身红衣,这是想死了变厉鬼吗?
拉着梁汝莲的出租车司机想走也走不了了,前面堵的死死的,他下来刚搞清出了啥事,正打算给女乘客解释下然后再看热闹,车门被猛地推开,女乘客扔下张百元大钞,风一般冲向大楼。
这是要近距离看热闹?
大厦门口早已拉起警戒线。
工作日,梁汝莲没穿警服,飞快掏出工作证递过去。
闹市中心跳楼,人命关天的大事,先一步到来的警察没问太多,确认身份后低声道:“经过初步了解情况,这个女同志可能遇上了杀猪盘对了,你是市局派来的心理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