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们发乎情止乎礼,谁都没有许过什么诺言,谁都没有真正越过男女之防。
要是开泰帝这样的话传到旁人耳里,难免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开泰帝道:“母后也这么说,她说你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鹤庆先生顿住。
开泰帝道:“想来先生一生磊落,并不看重情爱之事,确实更希望抱着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名声入土。”
鹤庆先生手颤了颤。
开泰帝道:“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鹤庆先生苦笑道:“陛下何必咄咄相逼。”
开泰帝道:“我逼你什么了?要不是母后她念着你,我怎么会和你说这些?”
鹤庆先生道:“难道陛下还能将太后嫁出宫不成?”
开泰帝道:“有何不可?我舅兄都说了,如今朝廷鼓励再嫁,不提倡寡居,这事儿理当从我们老寇家做起。”
鹤庆先生静默一瞬,不太相信这话是卢重英说出来的。
开泰帝压根不提自己说的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和鹤庆先生说起自己的考虑:“我们入京之后清理了不少叛党,这几年阿延他们又把草原人打得差不多了,天下看起来还算太平。不过还有许多人在暗处观望,躲着不知道在筹备什么,我要是公开将母后嫁给你,说不准会钓出这些人来。这样你们可以再续前缘,朝廷又能够清除隐患,有何不好?”
当初楚王算计太子,闹得沸沸扬扬,就帮他们顺藤摸瓜摸出不少图谋不轨的家伙。
只是还有几拨人很沉得住气,蛰伏在暗处厉兵秣马准备搞事。
想想就如芒在背。
现在那些仍有反心的人估计已经养肥了,正好可以钓出来杀了。
开泰帝在掌控军队这件事上还是很有信心的,尤其是他与聂将军见面之后更是放下了所有顾虑。
这些年他们两人配合得极好,为朝廷清扫了不少乱军和外敌。
唯一需要顾虑的,可能就是有人蛰伏在暗处观望了。
与其把这些隐患留到太子即位时再解决,还不如想办法把他们提前引诱出来。
太后出嫁必然会引来极大的反对,到时浑水摸鱼的人绝不会少。
那些人已经蛰伏了好几年,看见这样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
鹤庆先生听到开泰帝的打算,不由沉吟起来。
开泰帝想的这个饵,果然是旷古绝今的奇事。
纵观史书,太后老来养面首或许不少,太后直接再嫁的确实鲜有听闻。
这一招虽然算是剑走偏锋,但只要开泰帝有绝对的把握,那只会是好事一桩。
更重要的是,他们以后可以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鹤庆先生才说道:“我想问问娘娘的意思。”
开泰帝也是这个想法。
说动了一个,再说动另一个就简单多了。
太后听了开泰帝的打算,一口应承下来。
开泰帝把事情安排下去,第二天就在朝会上扔下这枚重磅炸/弹。
文武百官毫无意外地炸开了。
卢重英更是一阵恍惚。
敢情前段时间开泰帝说的“我有一个朋友”,就是指他自己?!
卢重英下朝后马上去找开泰帝。
开泰帝道:“母后为我这个儿子做得够多了,现在该轮到我这个儿子孝顺母后。”
卢重英很想剖开开泰帝脑袋看看里头到底在想什么,偏又拿开泰帝没办法,只得无奈地叹气。
说都说了,难道还能收回不成?
礼部尚书在一头撞死无果之后,捏着鼻子按照开泰帝的意思筹备太后的婚事。
鹤庆先生这次晚年失节,自然也引起不少人的谩骂,很多人甚至宁愿他病故的传闻是真的。
现在这样,他们真的难以接受。
没过多久,果然有人翻出了太后和鹤庆先生是旧识的事来做文章。
一切都在按照开泰帝的计划在进行。
各方军队都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动手扑灭乱军。
太后到穿上红嫁衣的时候,心里还一阵恍惚。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穿上这种鲜亮的颜色。
太后难得有些踌躇,问来给她梳妆的好友卢母:“我都这个年纪,还打扮成这样会不会让人嘲笑?”
卢母道:“嘲笑什么?这不是挺好看吗?十几岁的小姑娘好看,二十几岁的大姑娘好看,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也都是好看的好姑娘!”
太后莞尔。
成婚当日,宾客满堂。
她穿着火红的嫁衣起身走出门外,看到他也穿着一身红衣。
他穿了一辈子的浅白淡青,上一回穿这种鲜亮的颜色怕是上朝时穿的朝服。
那时候他把自己交付给了朝廷。
如今他们都老了。
可是他们的一生还没有结束。
他们还有很长很好的余生,可以携手度过。
隔着薄薄的红纱,他们相视而笑,仿佛彼此都还是少年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