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翩翩听懂了吗。
她……
听懂了。
红晕爬上耳朵尖,季翩翩根本不敢抬头,只能拿着不锈钢的小勺子,轻轻挖起一块抹茶布丁,木呆呆地放到了口中。
抹茶的香气绕在鼻尖,伴随着微微苦涩的是清爽不腻的甜。
就像这句落在她耳边的话。
——你喜欢我也不行,因为你还小。
——我喜欢你也不行,因为你还小。
不能说透,但说给她听了。
沈度端起凉了一些的热美式,喝了一口后放下,慢慢说道:“我从小记事早。”
季翩翩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沈度的确想和她聊聊,误打误撞到现在,有些事应该告诉她。
不大不小的年纪。
也是最冲动和最难以捉摸的年纪。
他只能小心翼翼,谨慎对待。
沈度:“我三岁的时候,父母去外地打工,我留在家里和爷爷一起生活。”
按理说三岁的记忆,正常人长大后都记不清了。
但沈度一直记得。
记得病榻上艰难喘着气的爷爷,记得自己扶着他去医院时的艰难,也记得爷爷用苍老的声音贴在他耳边说:“好孙儿,爷爷的好孙儿。”
不断地呢喃,不断地唤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撑住这口气,不倒下去。
沈度没有说太多和爷爷的事,他要说的是另外一件。
“同样被留在家中的还有念初中的堂姐,她平时住校,只有周末回来。”
“她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一块糖。”
沈度笑了下,道:“我不爱吃糖。”
他这样说着时,季翩翩的心像被拧了一下,感觉一阵苦涩涌上舌尖。
沈度继续道:“我六岁那年,她十六岁。”
说着他眼睫微抬,看向季翩翩:“比你小一岁。”
季翩翩:“嗯……”
她喝不下焦糖玛奇朵了,因为它甜得发苦。
沈度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那天她回家,给我半袋子糖,有三十多颗。她把糖塞进我手里,对我说,一周只能吃一颗。”
“我问她,为什么全给我了。”
“她反问我,全给你还不开心。”
“我想说不开心,但又不想让她不开心,所以我告诉她,开心。”
“她笑了笑,对我说,开心就好。”
“那天晚上,她坠楼身亡。”
虽然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但切实听到,季翩翩还是被震住了。
不锈钢小勺落下,打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季翩翩猛地回神,捡起勺子,小声道:“你……”
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沈度眉眼舒缓,轻声道:“已经过去很久了。”
季翩翩只能说道:“节哀。”
沈度:“嗯。”
一阵短暂的沉默,玛奇朵的焦糖融化,热美式也没了热气,沈度才接着说道:“她喜欢上一个比她大很多的男人,那天……那个男人结婚了。”
当时的沈度并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不明白——
他恐惧死亡,因为爷爷时刻都在与病魔缠斗。
可是健健康康的堂姐,却这么轻巧地放弃了生命。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从外地赶回来的婶娘,在葬礼上绝望的哭喊。
她哭着道:“她才十六岁,她才十六岁啊!”
花一样的年纪,永远的凋零。
听完这些,季翩翩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沈度对她拒之于千里之外,明白了为什么仅仅五岁的年龄差却让他望而却步,也明白了在得知真相时沈度是多么的难堪。
酸楚涌上鼻尖,季翩翩盯着抹茶布丁,声音涩涩的:“对不起。”
沈度顿了下,很快他抬睫看她:“你有什么错?”
季翩翩咬着下唇,难过道:“是我……骗了你。”
沈度嘴角微扬,溢出一丝苦笑:“这倒是,把我骗得晕头转向。”
季翩翩又道:“……对不起。”
沈度:“好了,你没有错,别道歉。”
季翩翩:“……”
沈度喝光了放凉的咖啡,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朗,对她说道:“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不能。”
季翩翩猛地抬头。
沈度望进她眼中,认真说道:“你还小,有些事等长大了再做决定,好吗。”
季翩翩想说:“我……”并不小,但是她说不出口,尤其在听到了那样的事之后。
沈度:“别被一时冲动所迷惑,再过五年,你会发现很多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翩翩垂睫:“比如……”
沈度:“比如我只是个糟糕的成年人。”
季翩翩:“……”
沈度忽又弯唇,恢复了往常不正经的腔调:“说错了,五年后我该是个糟糕的老男人了。”
方才略显沉重的气氛,因为他这句话扫空了一大半。
季翩翩嘟囔道:“我怀疑你在diss季鹤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