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萧云谏一时间都忘却了,面前这个人,面对旁人的时候有多冷漠。
萧云谏微微一怔。
很快又用轻咳声掩盖了自己的窘态。
这般赤/裸裸的夸赞。
换上旁人,也会有些尴尬吧?
他又不再言语,环着手臂靠在一旁。
睁着明亮清澈的双眸,瞧着那重复的路与树。
凌祉正按着自己既定的路线行进。
所有人都以为着他们会穿过鱼乐镇旁那片迷雾丛林,继而再向南而去。
可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折返于姜国都城外,偏又不进城。
从一旁的羊肠小路中绕过,再向北而去。
哪里也许会很冷。
可却更安全。
周遭陡然传来些杂乱无章的马蹄声。
急促地落在泥土地上。
萧云谏俯身钻进了车厢,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而凌祉自然地戴上了斗篷上的宽大兜帽,将自己的容颜掩饰。
那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却并无停歇。
凌祉仍是不缓不慢地驾驶着马车,彼时还刻意多瞧了他们几眼。
离了不远,萧云谏的耳朵动了动,便又听闻那群人笑道:
“方才那家的马车上,竟是朝我们看的。掀帘的那双手白皙漂亮,也不知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竟要这半夜三更地出行。”
“谁家好好的小姐,这个时辰出门,定然是……若非咱们身上还有要务,自然是非得留下一探究竟的。”
“快别说了,早些时辰到鱼乐镇,便早些完事回家了。”
萧云谏撂下帘子,笃定地说道:“若我猜得无错,人是顾傲霜派出的。”
凌祉的缰绳稍稍拉紧了几分:“顾家的尾巴,翘得太高了。”
“是梦境驱使的,是其中太过扩大。”萧云谏叹了口气,“好在采涟身份特殊,在顾家也并不会有事,我也算安心。”
谁人都未曾察觉到,这辆华贵的马车上,坐着的就是他们想要寻找之人。
就这般与他们失之交臂。
临近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逼近了都城。
凌祉仍是握着缰绳,未敢停下。
萧云谏还是倚着车壁睡着了。
中途乳母醒来,瞧着有些疲意的凌祉,轻声问道:“可需要我唤云谏起来替你片刻,让你也能休息一番?”
凌祉忙道:“不必,我一人可以。”
他深深地瞧着萧云谏的睡颜,那般好看放松,叫他忍不住破坏打扰。
他的手指虚空地勾勒着萧云谏的轮廓,目光凝在眼下那枚鲜红的泪痣上面。
他兀自笑了一下,拉过锦被替萧云谏稍微盖上了些许。
萧云谏微微作动,可头偏了几分,却没有醒来。
乳母也奈何不了他们之间的谁,只得又抱着顾铮哄了哄。
哼唱出的绵长童谣小调为这漆黑的路途多添了一抹颜色。
萧云谏睁开了双眸,只一瞬间便恢复了清明。
他看着旁边仍是相依相偎睡着的乳母与顾铮,又掀开帘子瞧了一眼——
朦朦胧胧的晨雾合着朝霞映入眼帘,周遭小路又多了几分熟识。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出了车厢内部。
对着凌祉说道:“快去歇息一会儿吧,剩下的路途,我来便可。”
凌祉却又阻止道:“你的容貌太过显眼,如今正值路过都城的时候。若是有心人瞧见了,得不偿失。”
萧云谏啧了一声。
凌祉说得无错。
如今毁容了的他,比之自己,更不引人注目。
可凌祉到底也劳累了一夜——
他看着凌祉身上的斗篷,倏地想起包裹里仍有些可以遮盖他样貌的衣衫。
可包裹压在乳母身后,他如何能去翻动?
萧云谏思索片刻,便说道:“将你的斗篷脱下来给我。”
凌祉略显诧异:“什么?”
萧云谏便又重复了一遍,说道:“将你身上那件斗篷脱下来给我。”
凌祉仍是不解。
萧云谏几分无奈,干脆自己伸手去摘。
凌祉没反应过来,萧云谏稍有凉意的指尖便触碰到了自己的肌肤。
顿时一阵酥麻感刺入他的皮肤,搅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木了起来。
他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浑身僵硬,甚至不知自己的手脚如今去了何处。
根本控制不得。
萧云谏解开了他的斗篷,从他身上褪了下来,披在了自己身上。
后又道:“这般便瞧不出来了。”
凌祉方才像是得了特赦一般,手脚的控制权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心中的欢喜雀跃,仿若要跳出嗓子眼般。
怦怦作响。
萧云谏回首看了一眼面上喜色的他,皱皱眉头道:“不知整日里在混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