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压抑感又袭上心头,如同黑布袋子一样的天,又皱皱巴巴地压了下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萧云谏回首,不过眨眼间,便见北羌那漂亮、繁盛城池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荒芜与破败瞬间笼罩了一切,矗立在外侧的神殿也恢复了昨夜他们所见的模样。
“果然,入了夜便又变回去了。”凌祉骤然说道,“快些走吧。”
萧云谏却抿抿嘴,甫要颔首,忽而想到:“绪川在那时候,说了一句——马上便要天黑了哦。他是否知晓些什么?亦或者说,这全部事情,他都省得?”
凌祉摇摇头。
正欲开口,便又听到了身边草丛中的嘻嘻索索声。
他与萧云谏对视一眼,同时默契地道:“是人面蛛!”
凌祉瞬时便握住了萧云谏的手,拉着他快步疾行起来。
——“此刻便顾不得思索绪川之事了,我们先出去再说。”
萧云谏答道好。
他瞧了一眼凌祉攀着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距离着绪川地图上所标注的点并不太远了。
不过一二里路程。
但如今天色暗下,周遭又有人面蛛在阻挡他们的脚步。
竟叫这不过一刻的路程,生生走出了一个时辰去。
好在是有惊无险地到了那图上的位置——
薄薄的微光从那处透出,虚弥间好似能瞧见外面的世界一般。
便是毫不知情的人,瞧了这处,也知道那该是逃离悬暝幻境的出路。
“走吧,我们回去。”凌祉正说道。
萧云谏却是打断了他的话语:“不行,你且稍后我片刻。”
凌祉忙拽住他的衣袖,眉眼间化作一道深深的沟壑,问道:“阿谏,你要做甚?”
萧云谏瞧着面前这些恶心的人面蛛,这回他是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
八只眼又八条腿,黑色的锋利绒毛覆满了它们的全身。
它们张着尖嘴,发出嘶嘶声,吵得人头昏脑涨。
可最令人作呕的,却依旧是那不应该在其上的人脸,歪七扭八地伸着舌头瞪着眼珠,像极了死人的模样。
先头不过是镇上居民同他们说,他便已然觉得不适。
如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了个彻底,却叫他险些忍不住肚中翻涌的呕吐感。
“它们既是吓唬了我这许久——”萧云谏扬起风刃,挥手斩杀了面前欲攻击他们的几只,又道,“我就非得要活捉一只回去,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手指翻飞,用风力织起一个牢笼,将一只人面蛛困了进去。
那人面蛛似是受了莫大的惊吓,疯狂地冲撞着风力牢笼。
可它不管使多大的力气,仍是逃脱不得。
它的同伴似乎想要救他,蛛丝喷了许多。
可能熔断人骨肉的蛛丝,却奈何不了他的风力牢笼分毫。
萧云谏用着神力牵引,扯着那牢笼与其中的人面蛛。
便和凌祉一同跌出了幻境去。
萧云谏自林间醒来,抬眼望去,仍是满目落霞。
而他身边,风力牢笼中的那只人面蛛,仍是在动作着,可却幅度小了许多。
“我们这是在悬暝幻境中呆了一天一夜?”萧云谏问道。
他又抬眼望向悬暝幻境的位置,那里已经是虚虚渺渺,只能瞧见悬暝幻境的一个影子了。
不出片刻,随着落日西斜,悬暝幻境便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凌祉点点头,说道:“兴许是这般。”
他又将目光落在那只动累了,正蜷缩着趴在牢笼里面的人面蛛,问道:“这……怎么办?”
萧云谏摸摸下巴,绕着人面蛛转了一圈。
他啧了一声,又道:“那镇上之人,不是骗我们吗?兴许让他们认一认,到底是不是这东西,将他们的亲人杀害。你且安心,出了那悬暝幻境,不过一只而已,我尚能控制得住。”
“若他们当真是为说谎,用这东西也能唬一唬的。”他勾唇一笑,似是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但七十年前之事,到底与他们并无太多瓜葛,便只吓上一吓,便足矣。”
凌祉见他主意已定,便道:“只是我们如何将其搬去那镇上?”
萧云谏思索片刻,掐了个招云诀,说道:“这且好办。”
他将人面蛛搁上了云朵,拍拍手,又道:“我二人御剑,这云朵自会跟着我的。”
凌祉瞧他这一水儿动作,却是顿觉可爱至了极点。
忍俊不禁,强压住了体内的躁动,攥起拳头的手未曾抚过萧云谏的鬓发。
萧云谏没留意他的动作,催促着凌祉操纵息雨。
他们二人又是转眼间便到了镇子外头。
瞧着那昨日才见过的镇子上,仍是灯火通明。
黄发垂髫,怡然自得。
萧云谏停下了脚步,还未等凌祉问询,便先叹了口气。
他召来一只雀鸟,在其旁边耳语道:“问问重羽,那北羌国他可能寻到些线索。”
雀鸟扑棱了两下翅膀,正欲离开。
萧云谏便又说道:“对了,再叫他查查,可有人堕魔之后,两股力量交织着,这事又该如何解决。”
说罢,他便回首撞见了凌祉那双灼灼的眼眸。
其中爱意,似乎已要喷涌而出。
凌祉目不转睛地瞧着他:“阿谏,你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