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味道的成分之后,谢燃灯不由得在心中痛骂了一句这藤蔓的阴险,如果他真的沉溺于这种药物,在这魔藤面前被看光,丢了清白都不可以不提,关键是失去了理智和专注,相当于战斗力大幅度的降低,以那样的姿态死去,实在是太不体面。
要知道,不管死在哪里,他们死去时候的那一瞬间的影像都会被记录在魂灯之中,若是破虚为了给他们两个徒弟报仇,翻阅魂灯记录……不!谢燃灯绝对不准许那种可怕的情况发生。
“夫君……”洛青曜的声音带了几分甜腻,像是从蜂巢取出,没有加任何水的原蜜。他的耳垂拂过轻而浅的呼吸声,呼吸声逐渐急促,而且带着滚烫的热度,似乎在艰难的忍受着什么。
谢燃灯微微侧头,果然看到了洛青曜染上猩红的眼,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洛青曜其实很少有在他面前失控的时候,因为在对方失控之前,谢燃灯总是会设法让洛青曜冷静下来。可是现在,嗅到这堪比顶级x药的气味,就算是谢燃灯也不能保证洛青曜就能一直保持理智,来自身体内部的热度,并不是外界的冰凌轻易能够降下来的存在。
这么冷的地方,谢燃灯的额间竟冒出了点点汗珠,他抿紧了唇,下一刻,在相对安静的狭窄空间之内,发出了极其清晰的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洛青曜有些混沌的目光在一瞬间清醒过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谢燃灯。
殷红的血珠割开了雪白的皮肉,血液顺着冷白色的肌肤一路落到地上,在地面凝聚成一颗颗圆滚滚的血珠。在这样寒冷的地方,从人体之中喷涌而出的血液并不能正常汇聚成血液的溪流。
可即便如此,便是如此,那飞溅而出的血珠也是那样的刺眼,血珠溅落到两个人的衣物上绽开的朵朵红梅,美的惊人,也美得伤人,每一片“花瓣”都像是一片片极其锋利的刀刃,割在洛青曜的心尖上,害的他心脏如同雷击,一抽一抽的疼。
他伸手,捧住了谢燃灯还在出血的掌心,慌张极了:“流血了,很疼吧?!,对了,我有药……你伤口怎么止不住?!”
没错,谢燃灯的刀刃并不是对准他的方向,而是对准了他自己,他自己划破了掌心,让血液流淌而出,血液的气味霸道的盖过了那股奇异的香味,伤在他身,痛在洛青曜的心。在洛青曜手忙脚乱的把药找出来的时候,谢燃灯却避开了他的手。
他的伤是自己一手弄出来的,想止血只要按照心念就能止住,根本不需要什么药。血液之所以还能往外渗出,纯粹是他自己用灵力把伤口撕开。
青年神色苍白,声音却像是春风一般轻柔和煦:“没事,一点都不疼,只要你能清醒过来就好。这风有异,你守住心神,不要轻易着了它的道。”
修士也是人,一样会受伤,会疼痛,这种程度的伤口,对谢燃灯来说,真的不算疼,只是他不疼,洛青曜却感到了真真切切的切肤之痛:这是他小心翼翼呵护的夫君,连皮都不敢磕碰半点,平日里用牙齿轻咬,也是极力的压抑自己,控制好力度分寸。结果就为了着藤蔓,他的夫君竟然被逼迫的自己伤害自己!
谢燃灯越说不疼,洛青曜的心火烧得越旺。谢燃灯话音刚落,洛青曜的眼珠子便红了半截,只是他的眼眸之中燃烧着的并不是会冲昏头脑的欲之火,而是恨不得将外头的藤蔓挫骨扬灰的怒火。很显然,谢燃灯因为外面的藤蔓受伤这一点,足以让洛青曜心中的愤怒压倒其他情感。
温热的,湿漉漉的东西忽然舔过谢燃灯掌心,那种湿热的触感激得谢燃灯浑身颤栗,他垂眸看着低头舔舐他掌心血迹的洛青曜。因为他的片刻失神,血液止住了外流。
“夫君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受伤了,不然我看了会不高兴。”洛青曜并没有发脾气,语气甚至说的上温和,可谢燃灯听出来他此时此刻恼怒到了极点,这怒气像是冰川之下翻滚的岩浆,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在这一瞬间,谢燃灯轻轻的应了一声:“嗯。”只是鼻腔发出的自然音,没有多余的字符,便足以安抚下眼前处在爆发临界点的洛青曜。
洛青曜唇角微微扬起,他唇角还沾了谢燃灯掌心的血,谢燃灯本要伸手帮他擦掉,却晚了一步,眼看着洛青曜自己用指腹浑不在意的一抹。指腹在唇边带出一抹血痕,让这张俊秀的脸硬生生的添上三分妖艳诡异。
一根发带从洛青曜的发间抽了下来,这其实是鲛人送的龙绡,在做了谢燃灯身上的衣服之后,多出来的边角料被做成了一条发带,勉强能够充当个低阶法器。
这发带原本是谢燃灯亲手给洛青曜系上的,现在却被后者摘了下来,蒙在了他的眼睛上,洛青曜一字一句道:“待会我要出去,会很快,燃灯你就待在这里,不要看,不要听。”
谢燃灯当然不可能答应这种荒谬的要求,他们两个一起来的,也要并肩一起走,可是洛青曜说:“这种味道对我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用,但是继续待在你的身边的话,我一定会发疯的,我可不想让自家夫君被这魔藤看光。”
洛青曜歪头一笑:“一直以来,我都非常相信夫君,这一次,夫君也信我一回好不好,就一会儿,一会儿我就回来,把发带摘下来。”
望着这双眼睛,谢燃灯忽而失了神,他点了点头,任由洛青曜完成为他蒙眼的最后动作。发带是特制的材料,就算他和洛青曜已经是差一步就迈入元婴的修士,在龙绡的遮掩下,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可就像是他允诺的那样,谢燃灯只是在送洛青曜出冰墙之外,就继续在灵阵之中输入灵力,维持着灵阵的稳定。
而那边,食人藤看到洛青曜出来,第一时间就挥出自己杀伤力最强的藤蔓,这藤蔓还没有接触到洛青曜,便化成了灰烬。
截止到刚刚为止,虽然食人藤也消耗了许多的魔力,被断了不少藤蔓,可它没有伤及根本分毫,而刚刚那一下却不一样,它的魔核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本体也感受到了明显的灼烧感。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魔藤不可置信,它能够在这个地方活这么久,除了本事大,和它敏锐的五感有很大的关系。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任由藤欺负的小可怜会突然漏出让藤害怕的气息,它第一个反应还是潜逃。魔族最是能屈能伸,作为高等魔物,深谙打不过就跑的真理,只有低等魔物才会傻傻的去撞南墙。
可是擅长逃跑的食人藤这一次并没有能够跑掉,它还没来得及撤退的藤蔓看到了自己不能直视的东西。就好像它刚出生的时候,遇到了比自己强大了几百倍,几千倍,不,几万倍恐怖的东西,第一反应不是逃,而是愣在那里,像是毫无灵智的木头,被脚底下的根系牢牢的困在一方土地之中,不能动弹一星半点儿。
快跑!快跑!求生的讯号传递到魔核的时候似乎还是晚了一步,在这片土地上狩猎了无数生灵的是魔藤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它眼中的弱小的猎物生出了好大的火。
以那座蓝色的,像是魔界罕见的湛蓝天空一样漂亮的冰屋为中心,起来一场大火,那个眉心带火的修士丢掉了他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整个人都化作了极其可怕的火焰。那么急,那么大,一场声势浩大的火在一瞬间席卷了整片大地。
藤蔓绽放的小花烧掉了,屋子倒塌了,岩石融化了,土地在这死神带来炙热温度中皲裂了,还没有被完全消化完毕的森森白骨在这地狱里来的火焰化成了一捧灰。
痛感极其迟钝的食人藤感觉到了极致的疼痛,比谢燃灯要疼千百倍的灼烧之痛。它本来会在这恐怖的火焰之中化成一捧灰,可因为火焰主人的心愿,这灼烧之痛被放大了无数倍。其实只是蝴蝶几振翅的时间,只是时间的扭曲让食人藤觉得这痛延迟了千千万万年。以至于在魔核碎裂,疼痛的折磨结束,它化为一捧灰烬的时候,藤蔓感到的不是后悔,而是解脱,终于……终于,终于不需要再面对那么恐怖的存在了。
被蒙住眼睛的谢燃灯无法感知外界,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他只能数着自己的心跳来约算时间。
一下,两下……在心脏跳动到六十六下的时候,有生命的物体贴近了他的冰墙,是他熟悉的气息,是洛青曜!
他没有任何犹豫,把洛青曜放了进来,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嗅到洛青曜身上的气息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夫君……”熟悉却暗哑的声音,还有贴过来的熟悉的温度,以及那只作乱的手,又告诉他,这的的确确是他那个爱胡闹的道侣不错。
洛青曜说:“外面忽然起了好大的火,魔藤都烧毁了。”
没错,另外一道充满危险的气息的确已经消失了,烧毁了好啊,谢燃灯刚要摘下蒙住他的眼带观看外面的情况。
可他才抬起动作,却被洛青曜按住了手,后者拽住了他的腰带,声音像是被火熏过了一般低沉暗哑,“外面的火还没熄,很危险,但是我这边有火急的很,只有夫君才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