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在东宫受了惊,又骑着马被山风吹了半宿,顾令颜一回去便病倒了。
她最终还是没能去拿回那条绣了红梅的帕子。
夜色苍茫,天上似笼罩了层层云雾,遮挡住所有星子的辉光。
顾令颜睡得昏昏沉沉的,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但眼睛却睁不开,面前更是一片漆黑,好似置身在挥散不去的浓雾中。
四处都是暗的,她害怕到了极致。
奋力挣扎几许,一时间竟挣脱不开这层禁锢,眼前忽而浮现徐晏的身影,他逆着光缓缓向她走来。
看着看着,一股委屈霎时涌上心头。
白日里没敢流出来、怕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丢了的眼泪,此刻便毫无顾忌的往下淌着。
在东宫时,她问他可曾喜欢过她,他没答。现下等他走近了,她又问了一遍,他终于有了要作答的迹象。
徐晏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亦是如往常般冷淡,那双漆黑的眸子只随意瞥了她一眼,便道:“孤自然从未喜欢过你,不过是你自作多情。”
顾令颜心口猛地被攥紧,呼吸一时间跟不上,停顿了一瞬。
随后便是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有多喜欢徐晏,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时徐晏对她说:“一碟绿豆糕罢了,孤下次让人多赔你几碟便是。”
可那绿豆糕,是她亲手做的,赔来又有何意义?
平常靠近一点厨房,她娘都怕她被熏着,却硬是为了徐晏,学会了做绿豆糕。
明明最讨厌吃甜食,却因徐晏喜欢,她试着去吃,如此甜腻的糕点也能稍微用下一些。
往日知道徐晏想要什么,她也是巴巴的送过去。
只要他需要的,只要是她有的,不论是古籍字画、金玉摆件,抑或是什么精巧玩意,她从不吝啬。
徐晏虽不说,她却知道她送去的那些糕点他很喜欢吃,她送去的那些物件,他也常放在身边使用。
贵妃时常有跟她提起这些。
顾令颜冲着他问:“可殿下明明喜欢我做的绿豆糕,也喜欢我送去东宫的那些东西……”
眼前那人的模样越来越模糊,几乎到了看不清的地步,徐晏浅淡的眸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毫不犹豫地开口:“不过是恰巧有,顺带用着罢了。”
顾令颜掐了掐自己手心,阵阵酸胀感涌入眼眶,她强忍着,生怕让他看到。
明知是梦,明知不是真的,但还是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正要接着诉说,画面一转,徐晏本就模糊的面容直接消失不见。
身边景物变化成一座巍峨宫殿,瞧着华贵非凡,连地衣都是上好的贡缎。
但却很冷,冷到她打了个寒颤。
随着宦者的高呼,着玄色衮服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那人器宇轩昂,一如既往的张扬神采,却又更加的成熟。
十二旒冠冕,是帝王的象征。
顾令颜神色怔忡的望着那俊美无俦的男子,周遭都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宦者断断续续的声音:“册封太子妃顾氏为贵妃”
太子妃、顾氏?
册封为贵妃?
顾令颜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在说她。不是皇后,不是妻子,是贵妃。
“殿、殿下?”她失魂落魄的抬头,目光散乱而又无措。
不过是梦而已,窜上来的那股子绝望和窒息感,却无比真实。
就像她真的从太子妃变成了贵妃一样。
徐晏垂眼看她,薄唇轻轻勾起,是一抹嘲讽的弧度:“给你贵妃之位,已经是全了顾家的颜面,这些年,朕实在是烦透了你。”
他说他烦透了她。
虽早就知道如此,但她白日里走得快,没敢听他说后面的话。现下在这荒诞的时候,听他亲口说出烦透了她的话,只觉心口被一层扭痛感所笼罩。
俩人的婚事是顾令颜出生时,先帝戏言提起的。听起来是句玩笑话,然出自天子之口,所有人都当了真。
不论是顾家人,还是当今圣人和贵妃。
所有人都对这门婚事很满意,顾令颜也很满意,她以为徐晏跟她心里想的是一样的。
今日才知,并非如此。
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