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树影婆娑。
顶着皇帝半关切半责怪的目光,朱贵妃心知自己刚才有些失态。
她仰首冲着徐遂一笑,温声道:“妾不胜酒力,失手打碎了酒盏,还望圣人勿怪。”
“既然累了,便先去休憩片刻,换身衣衫。”徐遂目光稍柔了些,“为了此次秋狩,你也操劳了数日。”
朱贵妃浅浅笑着:“好。”说罢却没立时离去,反倒是看向了正中站着的顾证,“我有一张上好的角弓,既然你欲往河西,不若今日就送给你。”
顾令颜怔愣了片刻,想起从前去清思殿玩时,确实经常在那看到一张挂着的弓。
日日夜夜的挂在殿中,想必是她的心爱之物,今日就这么送给三哥了?
没多大会,朱贵妃换了身衣裳回来,身后侍从手中捧着张角弓,通身乌漆发亮,她让人将这张弓给顾证,温声道:“你这般年纪便志存高远,我久在长安,希望能让这弓代我看你封狼居胥。”
顾证起身道谢,接过一瞧,发现并非凡品,眉宇间都染上几分欣喜之色。
宴饮正酣,顾令颜多饮了几杯蒲桃酒,抬起醉醺醺的眸子朝前一瞥,却发现徐晏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对面来。
四目相对间,她心尖颤了颤,随后便是从心底翻涌而上的烦躁,迫不及待的便挪开了目光。
可那人却一直望着她这边。
“阿娘,我出去走走。”顾令颜有些心烦意乱,干脆起身往外走,想去池边上醒醒酒。
李韶怕她受寒,让她披了件外衣才准离开。
夜风微凉,在水边略走了几步,刚才那点朦胧的醉意一下子就消失殆尽。
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明月,几片落叶飘在水中,顺流而下。
一切都很祥和宁静,顾令颜忽而就笑了,在凉亭中坐下,神情柔和至极。
徐晏进来时,她正趴在桌案上浅眠,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只露出小巧粉嫩的耳尖。乖巧的不像话,和这数日来的淡漠疏离简直判若两人。
上巳节她来东宫等他一块出去,似乎也是在凉亭里睡着了,和现在一样的姿势,像要把自己给藏起来一般。
他眼中浮起了疑惑,有些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从前看向他时,眼中总是有光。
风吹起顾令颜单薄的外衣,徐晏凝着她看了片刻,还是将手中的披风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不远处人声嘈杂,陆陆续续的有人走出来,当是筵席快散了。
徐晏没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
第二日秋狩,顾令颜来的不算早,到地方时,已经有了不少穿着锦衣华服的小娘子们。
“顾三怎么也来了呀?”
走过一株榆树下时,着绿衫粉裙的女子小声说了一句。
顾令颜微微偏头,朱唇轻启:“你…是?”
那女子脸都差点给气歪了,正挑衅人时,能有什么比那人轻飘飘来一句你是谁,更让人难受?
“阿颜。”崔芹扯了扯她的胳膊,小声道,“她不怎么出来,你不认识也正常,她姐姐是……越王妃。”
“原来越王妃的妹妹,从前没怎么见过。”顾令颜做恍然大悟状,“就是冒冒失失的,半点也比不上越王妃端庄大气。”
平常不出门,今日却来的,多半是想选楚王良娣和媵侍的人。说是越王妃的妹妹,但越王妃是白家嫡系,此人恐怕只是白家旁支,空有一个姓白的名头罢了。
俩人又说了几句,随后施施然离开,徒留下咬牙切齿的白源和旁边看戏模样的几人。
环顾一圈,见没人帮她,白源心里堵着气:“刚才不是说好了要让她难堪,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