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渐行渐远,纱帘在风中轻轻晃动。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风声聊作回应。树上寒螀低鸣几声,像是在讥讽他问出的话有多么可笑。他该怎么办,没人会在意。
总之顾令颜不在意了。
徐晏脚步虚浮的返回了花厅。
那里还有之前摔在地上的虎形玉镇纸,还静静地躺在地衣上。
花厅里此刻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但仿佛还残留着点腊梅馥郁,是她冬日里惯用的熏香。徐晏俯了身将镇纸拾捡起来,紧紧握在手心。
镇纸四角锋锐,刺得他掌心生疼,却不敢松手。一松手就没有了,好似她这个人一样。
武陵站在花厅外,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缓缓踱了进来问:“人走了?”
徐晏没回头,哑着嗓子说:“走了。”走得决绝,不带半点留念,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是背对着的,武陵还是从他的嗓音里头听出了些压抑,看了眼掉在地上的锦盒,轻声说:“三郎,算了吧,你也当是求仁得仁了。”
之前他对顾令颜有多不上心,谁都是放在眼里的,现在这样的局面,不就是他从前想要的?
武陵有些想不明白。
徐晏手脚忽而僵住,勾着唇自嘲般笑了声,因太过用力,镇纸边角在掌心勒出几道红痕。可不就是求仁得仁么,是他先不要顾令颜的,现在终是如愿以偿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
“母亲看到你这样子,肯定得生气。”武陵摇了摇头,“人摆在你面前,满心满眼里都是你的时候,你不知道上点心。等人被你赶走了,又眼巴巴的凑上去。”
徐晏低垂着眼:“可我后悔了。”
武陵嗤笑:“那你就后悔去吧,马还知道不吃回头草呢,她哪还有心思理你。”
顾盼脾气暴躁、顾若兰心思深沉,早年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顾四娘虽没怎么接触过,听说也不是什么好脾性。
武陵有些疑惑,顾侍中可是气头上敢跟圣人呛声的主,也不知道顾家怎么养的,一家子硬脾气,偏养了这么个脾气好的出来。
可就是这么个温柔性子,徐晏都能把人给折腾走,可想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徐晏应了一声,捏着那个镇纸,转身阔步走了,风里还残留着武陵的声音:“倘若后悔就有用,世上哪还会有那么多遗憾事?难道父亲对母亲说声后悔了,母亲……”
后面的话徐晏没听清,脑子乱成了一团,走路速度虽快,却踉踉跄跄,跨门槛时差点摔了。
赵闻穿了身青衫,站在马厩里百无聊赖的跟马夫闲聊,看到徐晏浑浑噩噩过来,眼里毫无半点生气,整个人都被唬了一跳。
心里有些担忧,偏他还不敢问。
殿下刚才是去寻顾娘子了,瞧这情形,结果应当不大好。就比方那个镇纸,去的时候还带着个盒子装去的,回来直接用手拿回来了,赵闻心里轻啧一声,转身若无其事的牵马出来。
回去路上,赵闻又假惺惺的劝道:“殿下这是何苦,顾娘子不来了,这不挺好的么。怎么纠缠不清的那个,反倒变成了殿下?”
徐晏瞥了他眼,压抑着怒气轻叱一声:“滚。”说罢,双腿夹住马肚子,在朱雀大街上疾驰而去。
天色昏暗,朱雀大街上没有种树木,宽阔的街道上只有他的身影被夕阳拖长,迎着北风的脸似被刀子刮过。但眼睛似乎被扬起的黄沙迷住了,隐隐有些酸胀。
俩人回去时,天已经擦黑,四处都点着灯,却不及漫天星辉璀璨。
顾审也是刚从宫里回来,晚膳还未上。顾若兰坐在厅里哄孩子,瞧见俩人进来,挑了挑眉稍:“这么晚回来,她怎的没留你们用晚膳?”
“没。”顾令颜在她身旁坐下,抱了绵娘过来逗,“散的不算晚,有些事耽搁了,所以才回来晚了。”
顾若兰似笑非笑睇了她一眼,转了旁的话题:“过几日长平郡公家太夫人做寿,你跟我一块去赴宴。”
顾令颜颇有些诧异抬眉,揪了揪肩上披帛:“我没怎么去过长平郡公家,还是算了吧。”长平郡公同李恒的母亲有亲,但却跟他们没多少瓜葛,平常往来不多。
她以前一颗心都扑在太子身上,出去时候更少,一出门,大半都是往宫里跑。
如今不进宫了,倒是闲了下来,却蓦然发现身边许多旁的东西,过去都被她给忽视了。一时间,竟生出了茫然无措之感。
绵娘弯着身子去够案几上的糕点,不小心将那豆青瓷盘扫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动静。
屋子里霎时乱作一团,有去看绵娘有没有受伤的,还有急匆匆去捡碟子的,更有请罪没看好小娘子的。
一片忙乱中,顾若兰敲了敲桌案,轻声道:“是祖父的意思,他说让你多出去走走,认识下外面的人。”认识的人多了,就不会只在一棵树上吊死。
顾若兰觉得这用处不太大,徐晏虽脾气不好又不做人,但他的优秀却毋庸置疑。抛开身份不谈,不论相貌才学,文治武功,他皆不落人后。
十岁上开始处理政务,顾审引导了他段时日,便能自己上手,未有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