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霎时静了一瞬,半点声响也不曾再有。
一支鸡距笔从桌案上滚了下去,虽有地衣在,还是发出了声轻响。
这一下声响,便打破了室内静谧。
顾令颜原本带着笑的脸瞬间便冷了下来,神色也变得淡淡的:“三哥,太子登门你不好不见,那我先走了。”
“好,你去吧。”顾证点了点头。
从顾证屋子里出来,一阵清风吹拂而来,虽不似冬日的阴冷刺骨,然初春的料峭寒意,却还是令人一个激灵。
庭前樟树抽了点嫩芽出来,一点点柔软绿色点缀在那,尤为夺目。
顾令颜扯了扯身上的月白色团花纹披帛,心情颇好的往前走着。
“趁着后日要去豫章郡公府上,咱们一块去一趟西市吧。”顾令颜转头对身畔的人说,“我听人说起,年后新来了些西域的胡商,有些小玩意还蛮有意思的。”
底下小丫鬟昨日去外面采买了些颜料,回来便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许久自己见到的。
将一众人都给说得心驰神往,就连顾令颜,也跟着一块听了会。
顾容华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蹦过一个小水坑,猛地点头:“好啊,还有南明阁新来了一位胡姬,生得漂亮不说,胡旋舞也跳得好。”她悄悄凑近了些,小声道,“听说,连宫里的昭仪都想见见她呢。”
顾令颜挑了挑眉,却是有些诧异。
吴昭仪不是最厌恶这样的么?
宫里有几个地位妃嫔出身不好却生得艳丽,她曾在花园里听吴昭仪低声咒骂过。
前几日上元,浔阳公主还曾约过顾令颜一块出去看灯会。顾家同吴昭仪的子女都不熟络,她本就没打算应下,先在旁边放了几日,而后杜夫人身子不大爽力,便更有了不必理会的缘由。
“昭仪常在宫里,自然想见见宫外的人,听她说一些趣事。”顾令颜抿着唇笑了笑,“从前都是听贵妃爱这些,没想到吴昭仪竟也喜欢上了。”
顾容华哼了一声,转而同她说自己院子里新来的小猫。
“昨天就蹲在我门口,我一走过去,就扒着我的裙摆不放,硬是跟着我进去了。”
“我让人给它拿了点东西,吃了一顿后,竟是赶也赶不走。”
顾令颜弯了弯眼眸:“那这也算是你同它的……”
话音未落,面前便陡得阴了一片。
本该是刚过了午时,万里无云,日光烈烈的照下来,眼睛都要被晒得睁不开的。
却突然间暗了一块,微寒的东风亦柔和了些。
顾令颜抬眸看去,正正好对上那人如玉的眉眼,少了往日里的嚣张劲,却是从那双星眸里看出些许颓意。
手垂在身侧,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些无措。
她躬身行了个礼,张了张口,到底发现自己没什么要说的话。
“顾证可在屋里?”那人沉声开口,声音也沙哑得很。
顾令颜点了点头:“在。”
徐晏勉强扯动唇角笑了一下,又状似不经意的问她:“上元那日,你是去东市还是西市玩了?”
上元之日,像他一样独自出去赏灯的人极少,坊巷里多是年轻男女结伴同游的。一年里拢共就这么几日可以不必宵禁的日子,便是许多小娘子私会情郎的日子。
那日他本是在繁云楼里头等着顾令颜,正好从三楼隔间里出来透气,顺带看看她却瞧见了七公主同一青年进来。
七公主想要一个花灯,众所周知,繁云楼最漂亮的那一类花灯都是不卖的。
今年的比试是射艺。
青年一箭便正中靶心,得了个挑选花灯的机会。
那时他便想着,顾令颜会不会是同别人出来了,也是这样,有别人去替她赢来这个花灯。
顾令颜直截了当的回:“没出去,上元节就在家中。”
徐晏眸子里一瞬间便亮起了道光,整张脸也显得有了些许的神采:“是么。”似是对她说的,也似是在轻声喃喃自语。
上元那日,只要一想到顾令颜或许是同旁人出来了,浑身便像被蚂蚁啃噬过一般,蚀骨的痛。
可从前也是他先无故失约。
到底是不甘心,也忍不住心口的那一阵阵的钻心之感。
“殿下是要下去得一个花灯回来么?”赵闻破天荒的有了回眼力见,兴致勃勃的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