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两道身影进了花园,鹅黄色的长裙擦着月洞门而过,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阵浅淡的馨香。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神色怔忡的看着前方垂挂着绿萝的月洞门,眼中溢满了不可置信,有一人随后捂着心口,喃喃道:“这、我可是眼花了不成?是太子殿下跟在顾令颜身后进去了?”
一想到刚才顾令颜那冷淡神色,再配上太子低眉敛目的神色,她同喝醉了酒一般的恍惚,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可是太子吃错药了?明明、明明不该如此的呀!
“应当是没有的。”一个着绿衫的少女转头瞥了眼,朝着花园踱着步子走,“就算是你眼睛有问题,难道还能咱们一块看错了?”
先前说话的少女怒道:“你!你会不会说话的?”
绿衫少女已经进了月洞门,懒洋洋道:“不会啊,怎么着?”
她迈着摇曳的步子缓缓往前走着,不大一会就走远了,再隔了几株茂密桃树,那身姿便愈发的瞧不真切。
最开始说话的少女火气直往上冒,涨红了脸却没处发泄,眼眶都红了一圈:“她贯会嚣张!顾令颜都没她那个猖狂劲。”
旁边几人跟着一块安抚她,温声说:“他们谢家人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那些世家一直都瞧不上咱们这些寒门,你下次少跟她说两句就行了,别搭理她。”
几人一块咒骂了几句,又转回去聊起了刚才瞧见的事。
一直到进了花园后,看到太子手里拿着个剥好的橘子递给顾令颜,方才略停歇了片刻。
顾令颜进了扫视了一圈后,没瞧见顾容华等人的身影,便找了处僻静的位置坐了。本打算坐着歇息一会,多半就到了回去的时辰,哪料到徐晏竟是跟了上来。
“殿下不能自己找个地方坐么?”顾令颜侧过头看他,皱着眉问,“此处女眷多,殿下在这,恐怕不合适吧?”
被她这么说,徐晏倒是面色如常,动作顺畅的从桌案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别处人太多了些,不大习惯,就这里人少了。”
他不喜人多嘈杂的场合,顾令颜一直都知道,幼时的元日宴,还会偷偷拉着他从筵席上跑出去,到海池边上解闷。
顾令颜向后靠了靠,略思索后,又往旁边挪动了一下,淡声道:“我以为,我同殿下之间,还是应该避嫌才是。”
“嗯。”徐晏轻应了一声,抬首望着她,随后将自己手里已经剥好的橘子递了过去,“还挺甜的。”他找人问过了,她虽不爱吃那些甜腻的糕点,却喜欢这些果子的甜味。
顾令颜一阵气血上涌,勉强压下心头的那阵愠怒,咬着牙说:“既然这么甜,那殿下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似是早就料到了会被拒绝的结局,徐晏扯着唇角笑了笑,将橘子收了回去。动作流畅极了,倒是没有一点尴尬的样子。
聚在不远处看着的几人惊掉了下巴,哆哆嗦嗦道:“我记得从前不是这样的呀。”
按照大家从前的认知,分明该是顾令颜围着太子转才对。
“咱们从前,没得罪过顾令颜吧?”有人颤着声问了句,面上神色带着点后怕,手指尖都颤抖了起来。
旁边那人仔细回想了番,心跳如擂鼓般疯狂敲打着,整个身躯要承受不住这样的颤动,最后犹犹豫豫地说:“应该没有吧?咱们又不像白源那伙人那样嘴碎,什么话都喜欢往外讲,还爱说人坏话。”
几人逐渐放下了心来:“这倒也是。”
天色已晚,送嫁的队伍也已经出了豫章郡公府的门远去了,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开始散去。先前人声鼎沸的花园也没了之前的那阵热闹劲。
顾令颜在心底盘算着归家的时辰,面前却又突然出现了一个石青色的汝窑小碟,上面摆着整整齐齐的橘瓣。
“我替你分好了。”徐晏冲着她笑,眼中似盛着万千星辰,“我怕你不想一瓣一瓣分开,才不吃的。”
对着他盈满了笑意的眼眸,却又发不出火气来。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还停在面前,修长的手指间端着个瓷碟,一动也不曾动。
顾令颜忽然就觉得自己顿悟了。
她将视线从那瓷碟里一瓣一瓣的橘子上挪开,转过头,深深凝望进了徐晏的眉眼里,真诚道:“从前的事,是我错了。不该非要逼着殿下接受我的好意,明明殿下是不喜欢的,还硬生生被我逼成那样。”
“可殿下,也没必要这样报复吧?”
她眨了眨眼,一脸疑惑的看向他。他这是一定要将他经历过的那些,都加注在她身上一遍么?
徐晏心口一下子便被瘀滞住,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收拢,渐渐握成了拳:“颜颜,我没有这个想法。”
人愈发的少了,顾令颜放眼眺望过去,已经瞧见了顾若兰的身影。她站起身理了会衣衫,动作轻柔缓慢,仿佛一张无暇的美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