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既然给了他重来一世的机会,那便是上天垂怜他,想要给他重新来一次的机会。
俩人前世便是夫妻,是天定的缘分,上一世虽成了怨偶,那是他没有好好珍惜的原因。这一世,他定然不会再负她。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徐遂的神色归为沉寂,上辈子她后来对他厌之入骨,这辈子他会好好对她的。
她那样好,值得这世上的所有。
朱少君一路回了房,侍从已经准备好了水,过来请她去洗漱。
正要起身去浴房时,她又蓦地想到了徐遂,缓缓坐回了原处。这几日光忙着适应重活一回这件事,都忘了他了。
更何况,她能有机会重新活一次,那他呢?他会不会也得到了这个机会?
想着这几次见到他时那反常的样子,她心里便有了些计较。
倘若只是她一个人重生,她还能仗着先知,有七成把握拉他下马,可倘若他也是重来一世的人呢?到底是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他的手段也不容小觑。
越是想着,她心中便越是慌乱起来。
不行,她得去告诉阿耶!
在外面玩了一整日回来,她困得不行,眼里都已经溢出了泪花,但现在却是困意全无,起身往外走去。
“娘子去哪呢?”锦宁忙跟了上去,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件斗篷,脚步凌乱的跑了起来。
朱少君回头看了一眼,回道:“去找阿耶。”
锦宁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回道:“这么晚了,郎君恐怕都已经睡了吧?娘子有什么事,不如等明日用朝食的时候再说?”
“不行,我现在就想说。”朱少君摇了摇头,否决了锦宁的提议,这件事若是今晚不解决好,她晚上恐怕连觉都睡不着,“今晚秦王去找阿耶了,应当是还没休息的。”
如她所料,带着几个婢女到书房门口时,侍从说秦王刚离开不久,郎君还在里面处理公务。
听说女儿这么晚过来找自己,朱明德很有些惊讶,却还是说外面天冷,让人将她迎了进来。这个小女儿一向极守规矩,很少会亲自跑来外院找自己,这么晚过来,想必是有要事的。
进了书房后,朱少君也没兜圈子,而是让朱明德将侍从都遣退,甚至还让他带自己去密室。
“你在哪知道的?话本子里头么?”朱明德抬头看着小女儿,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他书房里头自然是有密室的,但却不是女儿会知道的事,这是谁告诉她的?
朱少君没答话,只催着他先带自己进去。
进了密室后,朱少君便说起了自个重活一世的事,倒豆子一般将前一世的事情娓娓道来。她说得很细致,以至于虽然速度很快,却还是说了快一个时辰,才堪堪结束。
朱明德也从最初的惊愕和不可置信,到最后的归于平静。
“你是说,秦王日后会做皇帝?”朱明德捋了捋自个的短须,沉吟了片刻,“且他后来还负了你。”作为天子倚重的人之一,他们这些高官对皇帝的心思总是能揣度一二的,也知道皇帝对秦王十分看重,他将来即位的可能性不小。
只是这些,却不该是闺阁少女能知道的事。
朱少君点了点头:“是,且女儿怀疑他也一样,也是重来一世的人。”她将这几次见到徐遂时,所察觉到的反常都说了一遍。
“他今日来找过我,确实难缠。”朱明德淡声说了一句,想着徐遂今日在他面前所展现出来的,确实不该是二十来岁青年所能有的气势和心智,只是——
“你确信自己是重活了一回,而不是只是魇住了?”他想起妻子前几日说过,小女儿午觉时被魇住了,哭了许久。
朱少君知道以父亲多思多虑的性子,不会那么快就相信她的说法,她便说了几个名字,轻声道:“父亲同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有来往了吧?”
她说的这几个名字,都是朱明德私下有来往的一些人。朱家盘踞吴郡数百年,门生故旧颇多,她次兄早逝、长兄能力有限,而她的儿子又是太子,故而前世朱家那些故旧便大多为她所用,到底有哪些人,她比兄长都更清楚些。
果然,朱明德闻言更是讶异,似乎还带着几分欣慰。他摩挲着手中杯盏,轻声问道:“可还有别的?”仅仅是这些,并不能印证什么,或许只是她从别处知晓了,记忆紊乱之下当成了上一世的事情。
朱少君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她揉了揉眉心:“还有顾维,他过完年就该去河西了。”顿了片刻后,她又道,“后来……他死在了河西。”每说一个字,心口便仿佛像被一把利刃割过,若非暂时想不起旁的事,她是不愿意提起的。
密室静了半晌,朱明德以指背轻敲了敲桌案,轻声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歇下吧。”
朱少君乖乖点头,出密室前,她又转过头可怜巴巴的看过去:“阿耶,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那一副委屈的样子,朱明德忍不住笑了一声,挥了挥手,无奈道:“知道了,没有不信你,你快去歇息吧。”只是骤然得知这些事,他还需要些时间消化罢了。
况且也需要一段时日,来验证这是不是真的,或者说,只是她的一个梦境罢了。
将心头这件大事丢给了自个父亲之后,朱少君顿觉心头一阵轻松,整个人身上的无数重担都仿佛被卸下了,回房洗漱过后倒头便睡,一直到了第二日辰正才算是睡饱。
刚睁开眼坐起身洗漱,锦宁便轻声回道:“娘子,顾三郎君过来了,带了些小玩意过来,现在正在正院里头,陪夫人说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