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顾审随意在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只盯着他瞧。
朱明德斜睨了他一眼,将糕点往他面前推了推:“这么怎么了?”
顾审顿时有些怒了,拍桌问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可是跟秦王结了什么大仇不成,突然这么针锋相对?别人不知道是你干的,你打量我还不知道呢?”
茶水倒得太满,被他这么一拍桌案,顿时溅了许多出来。
朱明德不动声色看了看他,心中暗自发笑。他等的可就是他这句话了。
两家走得太近了,他心知自个做的那些事瞒不过顾审,也没打算瞒他,甚至于还故意让他知道更多,等的就是他主动找上门来。
“原来是为这个,那我可得好好同你说道说道了。”朱明德正襟危坐,一改先前的调笑神色,变得肃穆起来,“你当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自个去打听打听,难道还不知道秦王派人盯着三郎行踪呢?他如此不怀好意,将来要真是他上位,三郎怎么可能不被清算。”
他就不信这人连这点把控能力都没有,到现在都没察觉出秦王派了人。
果然,顾审神色一怔,怒容也跟着消了大半。
朱明德又道:“我这个做岳父的尚且如此,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还不为自个儿子想想?”
俩人从小一块儿长大,顾审深知此人有多诈,倘若是在乱世,那就是妥妥的臣首选。他有时候都懒得搭理他,偏偏他那蠢儿子瞧上了对方女儿,还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
如今俩人还未成婚,他作为男方父亲本就低了一头,现在被他三言两语这么一挤兑,更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眼瞅着自个已经说够了,且顾审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朱明德便又改换了语气,温声道:“旁的事咱们也不插手,让他们自己争去。只要秦王得不了好处,不论他是个什么想法,都没了机会对三郎下手,这不是两全其美?三郎要是有个什么事,你叫我家阿君怎么办?”
朱明德自认为他这么做,一般是为了报复秦王,还有一半是为了顾维。
横竖他闺女上辈子都已经做到太后了,也不算太惨,他就是为了报秦王的羞辱之仇罢了。但顾维不同,秦王那架势显然是对他记恨上了,此次他就算能平安从河西回来,秦王也不一定会放过他。
他这个做岳父的做到这份上,也算是为了这个女婿殚精竭虑了。
顾审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既然你了解的这么清楚,那你倒是说说,秦王为何对我家三郎这么厌恶?”
“这谁知道呢。”朱明德双手一摊,无辜道,“说不定是嫉妒三郎有才华吧。”
顾审忍了好一会,才按捺住自个泼他一脸茶水的冲动。
俩人认识了这么多年,不光是顾审了解朱明德,朱明德同样也对顾审了解甚深,将他的脾性莫得一清二楚,很知道该怎么将他给哄好了。
从朱府出来时,西边只剩下了最后一丝余晖,浓烈的色彩铺满整座长安城,华美而深邃。
顾审也不复先前的怒气冲冲,此刻虽没笑,但神色却已经平静了下来,径直跨出了朱府的大门。
对他就这么走了,也没跟自己打个招呼,朱明德只是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又折返回书房处理政务去了。这段时日为了对付秦王,他积攒了太多的事,必须得尽快处理好才行。
当日虽没说什么,顾审回去后沉寂了好几日,等接到一封从河西寄回来的书信时,终是变了脸色,确信了朱明德的说法,开始动作起来。
这大半年以来,秦王办的事儿连连出差错,一众朝臣看在眼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便是圣人都直白的显露出了不满,不明白一向看重的儿子,怎么会突然这么不中用。
到底是自己看重的儿子,圣人顶着压力继续交了几件事给他办,打算给他个机会翻盘。然而在秦王再次在建造佛塔的事上出了纰漏后,圣人终是忍不住在朝堂上面斥了他。
接到秦王被圣人面斥的消息时,朱少君正在院子里拿着笔胡乱涂着。她也没画画,只是在涂花瓣玩。
递消息的侍女掩着唇笑道:“如今全长安城可都传遍了,这秦王容貌虽生得好,可也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常年跟在朱少君身边,这侍女也知道主子不喜欢秦王,便也跟着幸灾乐祸了。
朱少君抬头瞪了她一眼,低斥道:“休得胡言,那可是堂堂亲王,岂能容得你编排的?”
“以后少提他。”朱少君抻了个懒腰,慵懒道,“没的倒胃口。”
“谁让你倒胃口了?”
一道温润男声自身后传来,朱少君正愣了一瞬,猛地转过头,只见得一个身量颀长的青年,身着玄色龟甲纹圆领袍,款款入内。
比起去年成熟了不少,下巴上还冒出了些许青色胡茬,正站在一株开满了桂子的树下,眼中含情,唇角含笑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