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下,湫十就挪了挪身子,她仰着张小小的脸,拧着眉,道:“我脚麻。”
修仙修着修着还能修得蹲一下就腿麻。
别人修的是仙,她修的怕是个笑话。
秦冬霖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愣是理直气壮的没露出任何一丝心虚和不好意思,脚下的步子只能折返回去,朝她伸出一只手掌,语气实在算不上好:“赶紧起来,该回哪回哪。”
湫十几根青葱一样的手指慢慢搭到他的掌心里,他稍稍一用力,就将人拉了起来,这人轻得跟团棉花似的,根本没什么重量。
湫十起来后,秦冬霖就松了手,她却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一样,将他的手掌翻开,凑近看了两眼,问:“你手上怎么还长茧了。”
他作为一名剑修,长年累月执剑,手上不起茧都奇怪,而明明这样一件稀疏平常的事,被她用这样小声的惊讶的话语说出来,就连秦冬霖自己,有一瞬间都要被她带偏,觉得这是件很稀奇的事。
秦冬霖眉心隐隐跳动了两下,这会多少觉得有点头疼了,他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手掌抽出来,道:“你能不能规矩一点?”
哪家的女孩会随便抓着男子的手掌看。
湫十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有些不大开心的样子,但罕见的没闹腾,还算是乖巧。
之后,她跟条小尾巴似的,跟在秦冬霖的身后,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直到秦冬霖的脚步停在密室门口,她毫无所觉地撞上去,而后捂着鼻尖退后两步,嘶的吸了一口冷气。
“我进密室。”秦冬霖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密室上挂着的牌子,睡凤眼低垂,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修炼你的,我不吵你。”
秦冬霖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他靠在门边,几乎是耗尽了耐心,才竭力缓下声音,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谁又惹着你了,还是想要什么东西。”
湫十摇摇头,鼻尖泛红,眼圈边也跟着挂着一圈淡淡的红。
秦冬霖甚至有一种直觉,他要是再说一个不字,她那双眼里的眼泪,就会跟珍珠似的啪嗒啪嗒落下来。
他不由得想,她这几日是不是跟天族那位出了名的哭包待久了,也跟着无师自通学会了这门本领。
“我这几天,要一直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湫十像是根本看不到他的脸色一样,瓮声瓮气地开口。
秦冬霖皱着眉与她对视,脸色臭得能把小孩吓哭。
一刻钟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密室。
密室内很简单,只有两张蒲团,里面布置了小世界,面积很大,可以毫无顾忌地练剑。
“走远一点,被伤到了别喊疼。”秦冬霖一脸“我真是懒得管你”的神情,在湫十走到边缘处后,给她丢了一层防护罩,这才拿起了手中的剑。
他手中握着的那柄剑也是上好的武器,名字还是湫十兴致上来随意取的,叫“秋水剑”,听着像女子用的,秦冬霖本来不准备用这个,但她每次在耳边叽叽喳喳,一口一个秋水的喊,时间长了,也听顺耳了,凑合着用一用。
秦冬霖长相侬丽,尤其像现在这样披散着长发,衣裳随意披着的时候,像是一幅行云流水的古画,他则是从古卷中踏出的画中仙。
他拿起剑,剑意喷薄欲出,将周围的灵气切割得破碎淋漓,一套动作才刚开始。
湫十突然喊了他一声。
秦冬霖忍耐般的阖了阖眼。
他是有多蠢,才会又一次信了她的“绝对不吵,绝对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这样的鬼话。
湫十脚下动了动,瞬间出现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
“我就问一个问题。”湫十在他眼皮底下伸出一根手指,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少顷,问:“我要是,要是跟别人跑了,你再遇见我,会不会……”
她的声音在秦冬霖越皱越深的眉心中渐渐小了下来,最后的“不理我”三个字简直像是哼出来的。
这话落下后,密室里有一瞬的寂静。
须臾,秦冬霖收剑,他很轻地笑了一声,低低哑哑的,在黑暗中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巨大恐慌感。
“跟人跑了。”他有些玩味地将这几个字念了一遍,而后掀了掀眼皮,问:“谁?”
“程翌吗?”
湫十飞快感知到危险,瞬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的眼睛很漂亮,湿漉漉的,澄澈得像宝石,说的话总让人不由自主去相信,“没有。我只是做了一场梦,梦到了这个。”
秦冬霖与她对视了片刻,良久,才缓缓开口。
“你小时候做梦,总梦到我被我父亲追着打。”
第二天总哭着拿着药瓶来要给他上药,那么小一个,抽抽搭搭的追着他跑,还总担心他被打死。
“上一次做梦,你梦到我被人死。”
愣是逼着他吃了整整三天的解丸,吃得他看到她就掉头走,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听到梦这个字眼。
“这一次,又梦到自己跟人跑了。”
然后大早上的蹲在他门口当门神,又要跟着他进密室,美名其曰看着他修炼,其实就是换个场所陪她聊天。
秦冬霖难得连着说这么几句话,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宋湫十,你下回有时间,别总想着睡觉了,多跟着宋昀诃修炼吧。”
“就算要做梦,你能不能梦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