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的事情对他来说到也没什么重要的,他应该是这里最不担心的人。毕竟随时下线的可能就在眼前。
兰伯特坚持跟上来,临入睡前,又适时给予一个落在额头的晚安吻。
已经被这种“礼节”整到麻木的郁源早就不想管,随他去了。
天亮入睡,天黑起身。
这才是血族的常态。
当晚。
不如所料,仅仅过了一天,温妮就送来一封信。
暗纹密布的黑信封上,带有族徽的火漆印封了口。
信的内容极其简单,是每年固定一场聚会的参会邀请函。几个大家族各自有代表,数百年都没有更换过。
代表里斯特这个姓氏的,一直是兰伯特。
会议的时间每年固定在入秋,但眼下才刚刚是盛夏的尾巴,提前了足有一个月。
信中给出的理由是特瑞西家族的话事人今年有要事相商,看到这个姓氏时,兰伯特眼神微暗。
艾萨克·特瑞西,他和斯摩莱特都认识。但斯摩莱特跟对方更有私交。
一场例行的会面,临时突然要求改动时间。
偏偏兰伯特不能缺席,毕竟这一代的另一个“里斯特”从没到场过,几百年里哪怕一次也没有,现在又不可能临时更换参会人。
谁的手笔,不言而喻,斯摩莱特昨天到来之前,应该就已经在给这件事做安排。
大厅里。
“要不里斯特大人您把他带上?”温妮用手指了指郁源。
兰伯特微微摇头,带着郁源去更容易被发现,更不必说郁源还有不明原因吐血的问题,需要静养。
“我一天之内就会回来。”
要去的地方不算远,依靠传送,耽误的时间就会少很多。
相较之下,斯摩莱特才是相对被动的那个。这处府邸只是他怀疑的对象之一,他须得先确定兰伯特没有带着郁源,接着才能来这里找。
是概率的行为。
出于某些小小的私心,兰伯特也并不想把郁源放到别的地方去,既然昨晚可以,那么接下来他照样有把握,斯摩莱特就算把这里翻过来,也找不到人。
“不用担心。”他看向郁源,“这次过去,后面就没有问题了。”
他早有这种想法,与其继续试图拖延,不如让斯摩莱特把这里找个遍。只要找不到人,起码相当一段时间斯摩莱特不会再来这里。
再过一阵,就算对方回过神来,也再没有机会。
他已经有了全套的计划,万无一失。
“好啊。”
郁源就更无所谓,一天后他说不准都已经下线了。
谁还在这儿玩游戏啊。
-
当晚过午夜,兰伯特就准备出门。
临行前,他站在花园里,看着郁源,微微张开手臂。
明白他的意思,郁源迎上去抱了一下,“走好。”
再见了您,我随时下线。
非常反差。
故技重施的法术,郁源在其他人眼里隐去了身形,只有施法者本人可以看见。
“需要什么就叫温妮。”兰伯特嘱咐道。
这种法术非常复杂,他故意没有说出其他解除方法。这种情况下,除非施法者主动解除或者施法者没有足够法力维持,不然可以持续到无限的时间。
当然也有怕郁源离开的私心在里面。
“交给我吧。”温妮笑着想拍拍郁源的肩膀,一下激动却给拍到了头上,忙转过头,“啊,小郁源,没事吧?”
“没、没事。”郁源揉着后脑勺,乱乱的头发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样。
别人看不见,只有兰伯特能看见。
他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一切顺利。”
斯摩莱特接下来选择跟着他找也好,来这里搜查也罢。不论如何,兰伯特都有完整的应对计划。
用不了多久,这场争端就会结束。
不论以何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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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源独自一人度过了接下来的一天。
发给a80的邮件只得到公式化的回复,对方表示目前问题还在解决中。
他又跟南瓜和平山海分别聊了一会儿,约好以后有时间一起打本。
偌大的宅邸里没人能看见他,但他却也是客观存在的。温妮会把食物放在一楼的餐厅,说话声可以被听见,两人可以相互交流。
兰伯特约定好在一天内回来,也就是过一天晚上的午夜。
但他失约了,没有按时回来。
与此同时,这一天内,亲王也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出现在这里。
郁源也还没等到a80的消息,暂时没有下线。
一些事情,和原计划似乎正在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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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天,天黑后。
轻轻推开门,穿着睡袍的郁源赤着脚,踩在走廊的木地板上。
隐身状态仍在维持着,连同身上的衣服一起。
温妮一直没来找过他,说明不论是哪个里斯特都没有出现。
郁源在心里盘算着,晚些时候要不要偷偷出去找月谷,毕竟月谷的店就在城内,不算远。
隐身打本说不准有奇效,也可以用聊天框跟月谷沟通。
他从四楼走了下去。
室内很安静,这里的仆人本就不多,出现的时候也很少,温妮也不知道在哪里。
他走下楼梯的最后一节。
几乎就在同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金属掉落声,接着是阳台门被打开,走道里有风声灌入。
像是外来者。
楼梯上,郁源登时警觉,往后退了几步。
但接着,他又意识到自己没必要担心。隐身状态并没有解开。
郁源吐了口气,索性直接在楼梯中间层的边缘靠墙坐下。他没选择上楼躲,感觉既然隐身就没什么可担心的,特意躲起来也许反而弄巧成拙。
这个时间,会从三楼的阳台进入,最大可能就是斯摩莱特。
跟兰伯特和温妮之前的话分毫不差,他到底还是会来的。
脚步声慢慢近了。
对面墙上挂着的盾牌上可以看到反射出的人影,果然是亲王。
郁源坐在擦的光滑无比的木质楼梯上,抱着腿缩在墙角,尽可能降低自己所占的体积。
只要亲王跟正常人一样,而不是学小孩子喜欢上楼贴墙走,那么这么宽大的楼梯,两人绝对没有碰上的可能。
隐身后看不见,但是可以摸到。
不过几息之间,昏暗的烛火照明下,狭长的黑影投在楼梯前。
越来越近。
饶是心大如郁源,也不由有一点点紧张,咽了下口水。
“咚、咚。”
脚步到了走廊与楼梯的转弯,下一秒,对方跨了过来。
雨夜那晚,郁源没再仔细看过对方,留下的最后印象大概是他怒到极点的神情。
而现在恢复正常后,又变回了那风度翩翩的贵族。
郁源仍抱膝坐着,两只脚露在外面。
两人相隔不过五六米,亲王转过头,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他。
嘴里哼着若有若无的调子,仿佛前来赴宴一般轻松自如,在三楼的楼梯间不上不下,似乎是在犹豫这五层楼该从哪里找起。
郁源把下巴撑在膝盖上,依靠隐身不会被发现的优势盯着对方看。
亲王又站了一小会儿,选择先上楼,从五楼开始往下找。
郁源盯得没什么意思,就把头埋在膝盖上什么都不看,等着对方快点走。
这么大的宅邸,没任何依据找一个活人都稍有困难,更不用说这个活人已经“藏好”。
像是一场单方面占据优势的捉迷藏。
亲王拾级而上。
一步一步。
郁源埋着半张脸,还正在心里计划着到底出不出门,却在此时,露在外面的一只脚突然被触碰!
刹那间,眼睛骤然睁大。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方,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却撞进另一双盈着淡淡笑意的眼。
亲王看见他了!
“郁源。”
低沉的声音像是某种魔咒,惊愕之下,郁源几乎动弹不得,连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亲王在低一级的台阶上坐下,按着他露在外面的脚,让他踩在自己膝盖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是被脚环扣着的那只。
他仔细摩挲着,像是把玩一件艺术品,目光一直与郁源对视。
好像少看一秒,对方就会再度从他眼前突然消失。
“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