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一看,石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正一脸微笑地冲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记者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先是抬起头来冷冷地扫了眼屋内坐着的几人,将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尽收眼底,然后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在最靠近门的随便扯了把椅子坐下。
石温微笑着替他们掩上房门,结果他才刚刚拉动门,屋内的黄同光便警觉道:
“那个门就别关了。”
他顿了顿,又习惯性地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今天天气不错,屋子里有点闷,正好开着门让空气流通一下。”
石温笑着说了声好,居然真就没关门。
见他如此配合,黄同光倍感诧异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有些疑惑——虽说这个比喻似乎有些不太恰当,但古往今来有不少“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之类的词语。因此,当黄同光看见石温动手关门的时候,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难道是他过于小心谨慎了吗?
事实上,黄同光的直觉是正确的。
只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关不关门什么的,其实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根本就不重要。
——因为他们一会儿恐怕根本就没有机会逃跑。
“咚!”
锣鼓声骤然响起,饶是众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
表演开始了!
锣鼓声渐停,一段极具特色的西皮流水响起,红色的帷幕向着两边缓缓拉开。
众人不自觉地打起了精神,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舞台,想看看他们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外层的帷幕拉开之后,舞台上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玩家们瞬间皱起了眉头,心间同时涌上一股不安。
而就在他们警惕起来的同时,舞台上突然亮起一排灯光,紧接着用作背景的幕布忽然再次动了起来——竟然还有一层幕布。
灯光从上往下地照亮了幕布前的那一隅,光芒同样也洒落在了幕布上,隐隐约约间,似乎能够看见幕布后正站着一个头戴凤冠的倩影。
明明只是一道剪影,但不知为什么,却让人完全挪不开眼睛,众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连心神都被勾去了一般。
如果这时候坐在前排的裴遇与黄同光回头看的话,就会发现房间中的剩下三人此时都是一副眼神迷离的状态。
但两人这会儿注意力都在舞台上,根本不知道身后的危险变化。
就在这时,黄同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歪头靠近裴遇,问:“这部戏演的是什么来着?”
他怎么觉得这个出场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裴遇瞬间便领会了黄同光的潜台词,眸光微沉。
仔细回想,一直以来山庄里的人都以戏曲表演来称呼今晚的活动,似乎还真没人和他们提起过这出戏究竟叫什么名字、演的是什么故事。
对于一场面向外行的表演来说,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但就在他们疑惑之际,最后一层幕布也开始缓缓升起,露出了幕后那人的身形。
她头戴凤冠身着霞帔,背对着众人。
明明她也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但却莫名的彰显出一种风华绝代的气质。就连黄同光也不由得看直了眼,甚至不再关心剧情不剧情的问题。
眼看着舞台上的人伴随着音乐开始转身,几个玩家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神越来越迷离,恍惚间,他们甚至看见了自己心底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啪!”
黄同光猛然从恍惚中惊醒,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竟发现裴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刚才那一声响动就是他椅子往后砸在地上时发出来的。
而裴遇本人此时却怒气冲冲地瞪着戏台的方向,右手直接握上腰间的刀柄,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黄同光吓了一跳,他可从来没见过裴遇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
“裴遇,你没——”
话还没说完,耳边忽然“锵”地一声巨响。尖锐又吵闹的声音几乎要刺穿耳膜!黄同光一时间也顾不上裴遇,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耳朵,面露痛苦。
丝弦戛然而止,锣声锵锵擂响,一声大过一声!
天空中忽然飘落无数根羽毛,女子绝美的容颜也在回头定格的那一瞬间崩裂,化作无数蓝色的翠鸟冲着玩家们铺天盖地地袭去!速度之快,宛若厉鬼索命!
“小心!”
裴遇“唰”地一下抽出唐刀挡在自己身前,那些翠鸟撞在刀刃上,几乎是眨眼间便化作了一股青烟。银白色的刀身在空中四下挥舞,青烟在空中串联成线又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多的攻击。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
黄同光大叫着,一面忍受着铜锣的噪音,一面抡起椅子乱砸!
是翠鸟。
这是翠鸟的报复!
裴遇在心底这么说着,却没有时间开口发声。
那些翠鸟虽然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鸟没什么不同,但它们的爪牙羽毛却如同铁片一般,仅仅是一瞬擦过,便能在他们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更何况还是如此庞大的数量!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两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地挂了彩,衣服同样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地板也微微颤抖着,屋内的侍者在一瞬间就像是被破坏的雕塑一般猛然坍塌,肢体脑袋噼里啪啦地滚了一地。似乎有人不幸踩中,大叫一声跌倒了在了地上。
整个观影室一片混乱。
黄同光之前搬的椅子过于笨重,被他用力摔烂,只余下了半根竹竿握在手中挥舞。
他一边攻击身边的翠鸟,一边靠近裴遇,忍着被袭击的疼痛大声喊道:“这些鸟是往二楼飞的,我们从前面跳下去!”
黄同光想的很清楚,他们这个位置距离房间出口不算近,没准儿就算跑出去了也会被鸟追,倒不如直接从包厢最前面的空档翻到一楼去!
然而裴遇却说:“来不及了。”
黄同光:“啥?”
两人此时已经接近了看台的边缘,黄同光连忙挥动手中的竹棒,在一片烟雾中朝下看去——
然后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脚下的楼仍旧颤抖着,动静大地仿佛地震一般,而楼下戏台前的小花园中更是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根根白骨从土地深处钻出,一具具长眠于花下的尸体苏醒,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向了旁边的楼梯……
黄同光脑海中猛然闪过之前石温介绍过的一段历史。
“松玉去世之后,绿江剧团也跟着散了,全部并入协会。”
但当初与协会抗争的时候,除了松玉之外还有不少人。松玉去世之后,剧团很快就被协会接受了,那在这中间的过程中,这些人又经历了什么?
看着花坛中的那一副副枯骨,答案不言而喻。
黄同光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这群人拿到的身份中小到林业员网红,大到会长局长,看似毫不相关却又紧密相连,原来这个副本从一开始就是两个复仇故事!
“根本就没有内鬼!”黄同光大吼道。
然而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他和裴遇都是会打架的人,再加上手里有武器,虽说难免受伤,但也不至于处境艰难。
但另外三个人就惨了。
宁姗咬着牙奋力反击,但却打得毫无章法可言,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变多,细看之下,她眼中的光彩正在慢慢消散,变得越来越空洞。
常鸿才一直躲避着,结果中途不小心踩到了石膏侍者的头,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翠鸟们趁机蜂拥而上,追得他满地打滚,根本没机会从地上爬起来。
不多时,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而他本人则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而记者仗着自己所处位置优越,在翠鸟袭来的第一时间便找机会冲出了房门。
起初他还庆幸,那些个由冤魂幻化的翠鸟其实也就相当于是个道具,并不像真正的生物那样拥有智慧,因此在他逃出房间后,那些翠鸟也没有跟着追上来。
但当他跑到楼梯口的时候,记者就后悔了。
“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