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正如廖年之前所说的那样，整个门诊大厅里到处都是横死的人。有一部分是穿着病号服，但更多的却都穿着常服。

他们有的人歪着脑袋倒在一边,口中还残留着什么黑色的东西；有的人则双眼瞪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满脸都写着惊恐。

有的人四肢残缺不齐，像是被什么猛兽给撕咬过一般,手脚都分离；有的人则是整个趴在地上,呈四肢爬行的状态,身子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脸却在往回看,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放眼望去,千奇百怪，各有各的诡异。

“他们这是什么情况？”洪子晋忍不住出声问道。

宋子墨摇摇头：“不清楚。”

他们昨天刚来的时候，一看到这幅景象也被吓得不轻，每走一步都显得如履薄冰,最后反而浪费了不少时间，什么都没查到。

廖年：“按照以往的经验,一般是传染病的可能性比较大。你们不用害怕,一楼也就是看着比较吓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

他说得十分笃定，倒是让洪子晋安心了不少。

可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简小玉瞥了眼角落里的某个人。

那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男性。从表面上看来，那家伙似乎和周围的其他尸体并没有什么区别，单从尸体的恶心程度来看的话,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他歪着脑袋倒在排椅边上,整个人的脸都被啃掉了一半,露出皮肉下白森森的骨头，一只眼睛徒然地瞪着，而另一只眼睛的位置却只剩下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那人的脸正好对着他们来的方向。那怒目而视的样子，仿佛是在瞪他们似的，看得人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前面几个人走过的时候都有意无意的回避了那人的视线，假装没看见。反倒是简小玉特意回过头去多看了两眼。

……

这一看，还真叫她看出了问题。

瞧瞧那脸上的褶子，怪不得她一开始老觉得哪里很眼熟，这不就是她之前在《海边渔村》副本里碰见的老村长的年轻版么？

怎么跑这儿来当尸体了？还少了一只眼睛？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像是不明白简小玉怎么会和玩家一起出现似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他出场的最好时机，他可不希望自己被暴露。趁着没人注意，他赶紧冲简小玉眨眨眼，又做了个“嘘”的口型。

简小玉微微颔首，心里却忽然有了其他想法。

与此同时，四处张望的宋子墨正好瞥见她的动作，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看什么呢？”

简小玉：“在观察呢。”

她若无其事地将脸转回来，然后又望向了别的地方，表情严肃又认真。

见她对答如流，宋子墨也没怀疑。毕竟那人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估计没有人会猎奇到想多看几眼。

宋子墨想了想道：“要不你还是走我前面去吧，别跟丢了。”

在一开始的队列安排里，简小玉其实是和黄杉杉一起并列走在中间的。廖年和洪子晋两人在前面开路，负责断后的则是宋子墨和裴遇。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门诊大厅里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尸体，许多走廊又是四通八达的，各个方向都必须有人留意，于是走着走着，他们这队形也就跟着散了。

如今洪子晋和廖年依旧是走在最前面的，但两人的方向却已经大相径庭，一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另一个则留心着地上那些人，步伐渐渐就慢了下来。

黄杉杉倒是仍然处于队伍中间，因为她昨天进副本的时候就在门诊一楼，所以她对这周围的环境还算熟悉，也就没什么强烈的好奇心。

但简小玉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走着走着就落到了队伍最后面。宋子墨先前还没注意，要不是旁边还有个裴遇一直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速度，简小玉这会儿怕是已经一个人落单好远了。

简小玉：“没事儿，我走路速度挺慢的，别耽误你们了办正事。”

她要是都走到前面去了，一会儿还怎么背着大家耍花招？

宋子墨哦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一会儿要是你走丢了才是真的误事。”

简小玉：“……”

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没办法，简小玉只能转头看向距离她一臂之外的裴遇，“有裴遇哥哥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对吧？”

——裴遇哥哥。

简小玉说这话的时候，当事人正弯下腰在捡什么东西。一听到这久违的称呼，一贯成熟稳重的裴遇微不可见地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把东西拿住。

恍惚间，他仿佛是回到了大学校园里，第一次和简小玉相见的那个场面。

夏夜，蝉鸣，路灯，与灯下迎面走来的陌生少女。

她穿着素净的长裙，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只听她忽然大喊一声——

「哥哥！」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少女小跑着上前亲昵地挽住他手臂，脸上笑靥不变，嘴上却压低了声音轻轻说：

「救我。」

“裴遇哥哥？”

背后再一次传来简小玉的声音，裴遇的思绪戛然而止，顿时整个人也跟着清醒过来。

他可不会忘记之前在电梯门口的那一幕。

如今的简小玉对着一个高中生都能喊出“小宋哥哥”之类的称呼，喊一声“裴遇哥哥”又能代表什么呢？对着廖年也是喊“哥哥”，已经被淘汰的那个玩家也是她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