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队长你都没关注吗?这是旋律啊!特色言灵排名第二的旋律!”那队员难以置信道,“阿尔法式震腔虫鸣的新一代继承人,阿尔法震腔虫鸣传承协会官方认证的!据说他们这几十年培养了好多,才成功了这么一个……”
“阿尔法式震腔虫鸣?”旁边一人诧异道,“可我之前还看到一个女的也在用……”
“瞎扯。”先前那人不假思索地开口反驳。
“真正的阿尔法式震腔虫鸣只有雄虫才能掌握。你看到的那个肯定是假的。不懂别乱说……”
另一边。
苏凉与希光面面相觑,皆在努力消化着刚从战歌处听到的内容。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苏凉皱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阿尔法虫鸣只能传给男的?为什么?”
“原因很复杂。”战歌平静道,“一方面是历史原因——震腔虫鸣源自祭祀古礼。雄虫主献歌,雌虫主祭舞,两边各自有严格的传承制度,这是自古定下的规矩。另一方面,则是身体原因……”
她伸手在自己腹部的外骨骼上虚按了一下:
“真正的震腔虫鸣,需要两个东西。一个是震腔,另一个,则是虫族本身的精神触角。震腔的力量能影响唱出的高音,在这一方面,雌虫因为先天的力量弱势,是比不上雄虫的。”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精神触角的状态能影响虫鸣的效果。雄虫随着生长发育,精神触角会逐渐变得钝感,精神领域也会更加封闭。但雌虫的精神触角却能一直保持在敏感柔和的状态,在这一点上,反而是雌虫占优。”
听着战歌的叙述,希光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曾听说,想要学会阿尔法式震腔的话,需要经过十分艰难的秘密训练。所以那些训练,就是用来弥补雄虫的先天不足的?”
一旁的苏凉却是蹙起了眉。
她记得奈亚曾说过——继承了阿尔法式震腔的虫族,普遍早衰早亡,身体也不好。
什么样的秘密训练,会把人折腾到这样的地步?
苏凉心里飘起一个有些残忍的猜想,另一边,战歌已经悠悠地接了口:“训练肯定是有的。但精神钝化这种事,是没办法改变的。想要让雄虫的精神触角保持状态,就只有两种手段——药物,或者是手术。”
简单来说,就是在雄虫尚且年幼时,设法影响他们的生长激素,遏制他们的发育,使他们的精神触角一直保持在发育前的状态。这样一来,那些雄虫既能保证震腔的力量,又能像雌虫一样发出触及心灵的声音,两者相加,再加上刻苦的练习,才能成就真正的阿尔法式震腔虫鸣。
当然,这样做不是没有代价的。生长激素对虫族的身体至关重要,强行干涉只会导致身体失衡,带来的伤害是巨大且不可逆转的。那些雄虫的体弱早衰这是因此而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为真正的雄虫。
“阿尔法式震腔虫鸣一度近乎绝迹,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个。”战歌淡淡说着,瞳孔里倒映着渐渐黯下的火焰。
“随着民智开化,大家逐渐意识到,这种美妙的声音是建立在一种残忍之上的。以前震腔虫鸣盛行,有些小雄虫,什么都还不懂就被送去学这个……阿尔法式震腔又很难学成,吃了药,动了手术,把身心搞得残破不堪,最后却无法学成出头的人大有人在。多少人的痛苦堆积,才能成就一个光鲜亮丽的歌者?”
“一将功成万骨枯。”苏凉低声叹道。
战歌深深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所以后来阿尔法星索性官方出面,禁制民间再培养阿尔法式震腔的演唱者。同时又成立了一个叫做‘阿尔法式震腔虫鸣改良协会’的隐形机构,用以研究该如何以更合理的方式将这门技艺传承下去。”
“改良协会?”希光却是一愣,“我只知道阿尔法震腔虫鸣的传承协会。”
“现在的传承协会是从改良协会分离出来的。”战歌头上的触角微微垂了下来,“改良协会始终交不出令人满意的答卷。而民众和外界对阿尔法震腔的传承都十分瞩目……所以一些人,又趁机推崇起了古法传承。”
改良协会内部的守旧派趁势分离而出,高调登场,并展示了自己私下培养的成果——一个自愿继承正统阿尔法式震腔,并为之骄傲的雄虫。
也就是现在正参加言灵战的那只。
苏凉想起了自己曾听到那声充满挑衅嘲讽的虫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下巴:“所以,当时那人用的就是阿尔法式震腔……嗯?那你?”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战歌,后者泛起一丝苦笑。
“而我,就是改良协会交出的,那份不怎么令人满意的答卷。”
她是一只雌虫——一只身体健康,硬是靠着着严格体能训练来提升震腔力量,从而能成功唱出阿尔法式震腔虫鸣的一只雌虫。
她也是很多人一起苦心研究后的成果,为了掌握阿尔法式震腔,也已付出了半生的努力。然而那些官方的审核员对她并不满意。
身为雌虫,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项传统的不尊重,这是那些审核员的看法。
他们还是愿意去选择雄虫,哪怕他代表的是那些并不仁慈的古法,哪怕这个传承者本身已经摇摇欲坠。
“我的导师曾经告诉我,如果一项传承必须建立在痛苦和牺牲之上的话,那么它再美,也是畸形的。我们需要做的,不仅是去继承那种美,更要去优化和更新,要让这种美用更健康的方式绽放……哪怕必须得为此打破些什么。”
战歌闭了闭眼,神情平静,却又非常坚定:“所以我报名了言灵战,又设法来到了这里。”
锚点卡是上一轮比赛后才上线的。她几乎是一看到那个商品,就不顾一切地买了下来。
越早击败那只雄虫,她就越有可能扭转人们脑海中的印象。纵使被斥为离经叛道,她也总得努力一试。
“不过从根本意义上来说,我所继承的确实不是正统。”战歌说着,额上的触角又微微垂了下来。
“正统也未必就是好的。”苏凉提起手里的营养液瓶,与她手里的轻轻一碰,“畸形的花,再美都开不长久。你这是在为它注入新的生命力,哪有什么登不上台面的。”
“……?”战歌望着两个碰撞过的营养液瓶,不太懂苏凉这个动作之下的含义。
不过她的嘴角,还是因为苏凉的话,而微微提了起来。
“谢谢。”她微微颔首,学着苏凉的样子,又拿自己的瓶子和希光碰了下。希光一脸茫然地转头又跟苏凉碰了下,扬起头,小口饮下瓶里的米酒。
“你们都很厉害。”她小声地说道,“加油。”
苏凉笑着看了她一眼,提起营养液瓶跟她又是一碰:“你也加油。”
希光感激地抿唇,忽似明白了什么,开心地拿起自己的甜冰雪,和苏凉的盒子撞在一起。
苏凉:“……”这倒没什么必要。
……
“哦,对。”又碰过一轮,苏凉忽然想起一事,又猛地转向战歌。
“战歌,麻烦你过来下。”她拉着战歌往那张藤床走去,“我正好有事想要问你。”
战歌:“?”
她满眼困惑地被苏凉请到了那张藤床上,耳畔很快就响起了苏凉的声音。
“就,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向你打听一个机密……”
没有观众知道苏凉问了战歌什么。只知道等她们再次从那张藤床上站起身时,空中正正好荡起一声响亮的系统音。
整个世界倏然陷入黑暗,就连希光燃起了那一堆火光也被强制熄灭。片刻后,又听“啪”的一声,天空再度亮起。
三人望着面前的一切,眼中无不闪过诧异。
原本铺满杂草与脏乱碎冰的地面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整片闪着光芒的金属地板——她们的四周也起了变化,充满科技感的墙壁拔地而起,在她们的头顶交汇。
她们脚下的浮岛变了。她们被换进了一栋建筑物里。
她们的面前,是一架矮矮胖胖的机器,和先前用来进行规则说明的那台一模一样。
三人面面相觑,苏凉率先走了上去,发现那机器屏幕上,正闪动着大片的文字。
是地图更新后,跟着一起调整过的规则。
“本次规则主要更新内容如下:
1为每个浮岛地图都增加了相应的建筑物或建筑群,进一步提高游戏性和空间利用率。
2在所有浮岛间都增加了定时刷新的泡沫云桥,进一步方便选手在浮岛间移动。
3上调食物和武器的掉落率,同时将检测器的掉率修改至百分之百,即每个浮岛都会存在至少一个检测器……
……”
苏凉快速扫过了后面的内容,眉毛微微一动。
“看来午休时间得结束了。”她说着,伸手在机器屏幕上按了两下,“友情提示,这个机子也能当检测器用。”
战歌缓缓走了过来:“你已经查到自己该去哪儿了?”
“嗯。”苏凉点头,关闭了选手码的搜索界面,将屏幕还原回去,“新地图更容易放跑人……不介意的话,我先失陪了。”
战歌认真地看她一眼,轻轻打开了身后的淡金翅膀。
“祝你好运。”她正色道。
“你也是。”苏凉眨了眨眼,“别怀疑自己。前人的路未必就是对的。”
她说完,又斜过身子,越过战歌,看了眼跟在她后面的希光,轻勾唇角。
“嘿,这个给你。”她将一个东西抛向希光,“随手做的小纪念品,你拿去玩吧。”
说完便再次摆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大门走去。
那东西很小,希光下意识地伸手一接,手掌都能将它完全包住。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掌,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枚用细藤编成的五角小星星。
希光的眼睫颤动了下,慌忙抬眼,却见苏凉的背影已然消失在建筑物的门口,再看不见。
……这是我们的机会。
另一片浮岛上,布烈飞快地阅读着机器上显示的新版规则,感到心跳在不住加快。
更便于隐藏埋伏的建筑物,更易于活动的泡沫云桥……这些规则,对现在的诃谙来说相当有利。
最重要的是,新版还增加了这样一条规则——在最后的冲刺阶段里,同色系的低数字,将被允许高数字展开击杀。
……也就是说,只要利用得当,他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布烈的眼睛都亮了,他飞快地抬头看向四周——此刻他们身处的地图也已经更新了,他们这会儿正待在一条河水边上,脚下是石头铺的路,旁边是一栋很大的建筑物,白色墙,顶上覆盖着层层的石片。门口栽着一排树,有开着粉色花朵的,有垂下长长枝叶的。
陌生的建筑风格,不过很好看。
布烈这会儿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思。他只专注望着面前那栋建筑物,眉头紧紧拧着,一时打不定主意,是该先进去看看,还是先带人转移到另一个浮岛……一个环境没那么陌生的浮岛。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不用思考这个问题了。
“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一声慢悠悠的吟诵响起,原本空荡荡的水面上,忽然多出了一抹船影。
那是布烈没见过的船。看着像是木头做的,很小,后半截被一块巨大的布遮盖着。
清风吹过,一道人影顺着那阵风,轻飘飘地落到了小船的前端。小船被激得一晃,在光滑的水面上荡出几圈涟漪。
“好久不见呀。”苏凉慢悠悠地说着,由着那一叶扁舟带着她往前飘去,腰上一枚蓝色的牌子,明晃晃的。
一百五十。
很有诱惑力的数字。
……然而布烈望着那枚蓝色的数字牌,方才还充满壮志的雄心,这会儿却是渐渐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