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茂原本打算要说的话都被他这一句给堵回去了,他此时心中可以说是既愤怒又失望,冷冰冰地说:“你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说信任?”
在他的眼中,信任之类的,这可真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离家这么长时间,北原苍介居然天真更甚以往,北原茂的脸色愈发难看。
或许也是因为,北原苍介在他面前说这种维护神野东的话,就证明了在他心中神野东的地位比自己这个父亲更加重要,这种认识让他愈发怒不可遏。
但北原苍介好像不懂看人的脸色一样,直白地说:“造就一个人的过去可能是千疮百孔的,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
“好……好!”北原茂气得手都在微微发抖,他猛地看向跪着的女茶师,冷声道:“把你刚才看到的都说出来!”
“是……”女茶师颤声说:“我……我亲眼看到老爷的扳指装在那位神野先生的口袋里……”
“不对吧?”北原苍介立刻反驳:“难道不是你【亲手】把扳指装进去的吗?”
女茶师愣住了,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北原茂漠然问:“是他跟你说的?”
“不,是我亲眼看到的……这个女人刚才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北原苍介手掌一翻,一枚眼熟的扳指出现在他的掌心当中。
“这是……”女茶师惊讶地张大嘴巴,差点要叫出来。
北原苍介没有看她,眼睛一直盯着北原茂:“有一件事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在您的眼中,我就像个傻瓜一样好骗?”
他把扳指放在地上,说:“这是我从神野身上拿来的,他根本没有发现你们的打算。”
北原茂沉默了一会儿,问:“……搜身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
“因为我把这东西放在对方身上了,搜身结束以后再顺手拿回来。”北原苍介说:“很简单的魔术手法,骗过众人的眼睛并不难,尤其是当你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之后就要检查的神野身上的时候。”
——其实并不是什么魔术手法,北原苍介实际上利用的是百分百不会被发现的游戏背包。不过他知道自己并不需要给他真相,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就行了。
“所以你是一心要维护他了?”北原茂质问,“你知道你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吗?!”
“大概能猜得到。父亲是准备说……想要让我成为新的继承人,担负起北原家甚至东和会之类的话吗?”
“既然知道……你是因为不愿意,所以在跟我耍小孩子脾气吗?”
“我刚刚才说过,请您不要把我当成傻瓜一样糊弄。”北原苍介平静地说:“因为我还知道,大哥死后,您心中真正中意的人选只有一个……真一,对吧?”
北原茂脸色的怒容都忽然一僵。
“我听说真一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曾设计让香砂会吃了一个大亏,还能面不改色地处决叛徒。您认为他是更优秀的继承人,我能理解。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认为。”
北原苍介继续说:“在我推测出您丢失了某样东西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您为什么要用尽方法也要逼我回来呢?要知道,这种时候进出的人越多,找到那东西的概率就越小。所以您最应该做的是减法,也就是尽量减少嫌疑人,然后针对当时在场的那些人掘地三尺地去搜查,而不是把越来越多的人拉进这个漩涡当中。”
“我想了很久,只想到了一种可能——从一开始,您对于找到那东西就抱着悲观的态度……那应该是账目一类的东西吧?在这个时代,把信息传到网上可能只需要几秒钟。而从发现大哥死亡,到发现那东西丢失,这中间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信息依然能够严密封锁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那件遗失的东西就像一个看不见的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而您虽然还在搜查,但对于解除它并没有抱任何希望。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信息暴露以后尽可能挽回损失做准备。”
“邀请众多名侦探,还有轻易就允许警察进入北原家调查,这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虽然失了颜面,却传达给别人一种自己已经尽了全力的感觉。”
“丢了东西,负责保管的大哥自然是主要责任人,但已经死去的人是没办法承担更多责任的。所以您还需要另一个人……一个身份足够为整件事负责、同时也能够轻易舍弃的人……那就是我。您之前应该流露过类似于看重我的口风吧?所以我刚回来的时候所有人对我的态度都跟以前不同了,尤其是二哥和三哥……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您不选择他们,就是疼爱他们的明证。”
“刚见面的时候,您只有一句话是真诚的——您需要我来当一个靶子,不仅仅是充当杀害大哥的嫌疑人,也是之后更大的风暴降临时的靶子。为了那个目标,您第一次像真正的父亲一样关心我,照顾我,然后把我捧到最高处,让我得意,让我猖狂,让我自然而然地把所有黑锅都接过来。而您真正看重的真一就可以在阴影中蓄积力量,逐渐成长为符合要求的继承人,延续北原家的辉煌。”
“用拙劣的手段陷害神野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或许您真的认为整件事跟他有关——虽然你们的过去我并不了解,但我相信神野肯定是个很有能量的人。也或许,您是要预防他成为我的助力,以免我在他的协助下熬过某场风波,真正成为东和会的继承人,使得真一反而没有了容身之地。”
“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最后,他如此问道,恭敬的语气,平淡的眼神,却让人感到一种极端目中无人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