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的雷劫比之先前还要疯狂张扬,无数滚落的巨雷比树桩还要粗大,接连不断砸落在大地上,所谓中正大气,正在肆虐毁灭所有可见之物。谁也不知道这落雷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也没有人知道这场声势浩大的症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有无尽无穷的恐怖笼罩在天上。仿佛乌黑堆积的云层里面,若隐若现藏着无数扭曲诡影的影子。
华白刀抱头逃窜,却不知为何那天劫也撵着他跑,哪怕最攻击的人其实是公孙谌,可华白刀浑身灼烧斑驳,皮肉都开烂烧焦发出阵阵的焦香味。
这不是普通的天劫。
每一道雷打下来的时候,都仿佛蕴含着无上天威。
他原本是在朝着远处逃离,却不知为何最终却直直传上了那棵已经一动不动的苍树。华白刀满脸愕然,却动作极快,从他周身浮现出了数十把鞭子。先前他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的武器用在神树上,可如今为了自己的命却顾不得了。吞噬了数万魔修的苍树如今比之从前更加狂暴,华白刀压根无法保证自己能活下去。
一切全都乱套了!
华白刀心里恨极,在他的预想中如今他正是坐山观虎斗,可万万没有想到,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有人率先投入局内彻底打破了所有凝滞的相持。
颜如玉!
他的眼底烧红,鞭子化为残影。
在谁也没有猜到的时候,颜如玉突然飞身投向了苍树,他的速度并不快,仿佛只是不紧不慢地朝着那边走去,那本该是华白刀心里的预期,可不知为何当颜如玉真的走到苍树底下的时候,他的心里却蓦然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惶恐,仿佛这会走向不可预知的方向。
他的动作远比他想的还要快,在察觉到异数的时候,华白刀就已经出手拦截。然而在那条突然化成巨大的长鞭还没触及到颜如玉的时候,就有一道寒意挡在他的前面,而另外一把火围住了他的周身,几乎将他烧成灰烬。
华白刀怒不可遏,“你们是发了疯?我可是在救他,如果你让他与苍树融合的话,那岂不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喉咙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样,消去了声音。
他眼睁睁看着已经停下来的颜如玉,回头看他。
说实话,哪怕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华白刀在看到颜如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神动摇。他很少在颜如玉看他的时候流露过太多的情绪,那些只是淡淡,可是他在公孙谌身旁,却总是永远止不住浅浅的笑意。
“颜如玉,你上赶着去送死?”华白刀冷冰冰地说道。
颜如玉却是一笑,“那该为我担心的人也不是你。”教人所看到的阈值仅仅是一个片段,或许是一次上回他无法佐证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只能说在某个曾经、某个可能他确实看到了那可能发生的未来。
不管是颜如玉也好,公孙谌也好,从他们踏进这个门的时候,再结合方才的对话,就已经知道对方想做的事情都是阻止不了的。
谁又能阻止得了真正一心下了决断的人呢?
颜如玉不能。
公孙谌自然也不能。
如果他们所面对的仅仅只是如同魔修华白刀这样的敌人,那大可不必如此担忧。可如今要面对的却是某种不可估量的存在,那自然是心中怀揣着戒备。
颜如玉直视着完全笼罩着他的阴影。
“既然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
他这话听起来朦朦胧胧,像是不知为谁而说。
“那就各凭本事吧。”
立于云端,两个公孙谌看他。
只听颜如玉在笑。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却是在对你们而说。”
话音刚落,颜如玉就头也不回地踏足深层的暗影。
当他抬手按住粗糙的树干时,远处仿若有一声惊啼,颜如玉自言自语地笑起来,“莫不是幻听了?”小鲛人的哭声要是能传到这里,那可当真是有意思了。
身子没入混沌的黑雾,苍树毫无动摇地接纳了他。
“明天见。”
吾爱。
最后的声音消弭在风声里,被拦住的华白刀眼睁睁地看着颜如玉消失在树干里。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地动,山也摇。
一切迷茫幽暗在天际的灰雾被荡开,露出狰狞猩红的天际。在那之上,交织着无数的尸体与晦暗黑色,他们彼此是对方的仇怨。却在互相撕扯的时候流露出更为狰狞的幽暗,驳杂的气运被无数血腥缠绕,昭示着鲛人与巨人一族永远无法阻挡的怨。在布满猩红的天际荡开所有清朗的瞬间,飞速聚集的云层带来了非一般的威压,让华白刀心中顿生不妙。
他面无表情地打开那扇门。
先前已经确定这扇门的神奇功效并不能在这里发挥作用,但是此刻华白刀要的不是将自己送出去,而是将人拉过来。一瞬间,平坦的原地上出现了数千上万个魔修,他们在抵达的瞬间就被华白刀用秘法通知了前情,毫无所觉地冲着公孙谌冲去。
冰与火交融的半空,无数狰狞尸体堆积成尸山血海。
就连漆黑公孙谌下手也从未如此狠厉,杀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天上的乌云越发幽暗,在雷劫迫不及待劈下第一道雷的时候,粗壮的紫雷在半空劈开成两半,直直地朝着黑白大佬的方向而去。
期待公孙谌死亡的愉悦是如此明显。
仿佛在颜如玉的意识消融后,这世间有什么东西在复苏降临。
公孙谌疯狂地撕开紫电,一袭白衣染着猩红,幽冷地说道:“想乘人之危,倒是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
华白刀脸色胀红,这话可以说是在骂天,却更像是在骂他。
苍树的变化还在持续,颜如玉消失的时候,原本就盘踞在大地上的苍树逐渐开始膨胀起来,猝不及防的魔修在触及它的触须时,惊恐地尖叫起来。他们全身上下都被灼烧了一般,背后的脊柱弓起,灵根一下子破体而出,欢悦地投向苍树的怀抱。
一个,两个,三个……
这种惨叫无声无息,但是不多时,苍树蔓延的范围开始挤压战场。
漆黑公孙谌挑眉:“它还在生长。”
是啊。
苍树还在生根发芽。
如此庞大的存在,已经算得上这世间第一绝,可它仍然不知足。抽长的枝丫和根茎正在疯狂鲸吞灵气和灵根,仿佛这世间所有有灵的存在本就是与它一体同根,让它吸纳得无知无觉。地面开始塌陷,幽暗的冥地下,有无数虚幻的触须开始舒展,就像是……
它们本就扎根在大陆深处。
天塌地陷,由此而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