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啊哈。”江宁笑了笑:“你出去吧,我跟他单独待一会儿。”
医生便离开了病房。
这次换江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景,“宋景啊,醒过来吧,我不想你死了。”
耳畔是仪器有规律且间隔的响声,而她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死了多没意思,像个废物一般活着才更有意思。你瞧啊,你这辈子唯一的爱好就是赛车,你梦想着能在wrc夺冠,你想当车神。但是大概没想到吧,这辈子会因为视网膜脱落而再也不能赛车……”
江宁光是想象自己言语中的光景,大脑表层便不断传来愉悦的情绪:“失去这辈子唯一的爱好,自己构建的蓝图被摧毁,这种滋味真是,太棒了。宋景啊宋景啊,快醒醒,我迫不及待地看你沦为废物,你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她唇边的笑容一点点放大,但最后又尽都消失。
宋景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探视时间只有二十分钟,最后的时间她全程漠然地凝着病床上的宋景,最后十秒在倒计时。
“废物。”
江宁耐烦心告罄,转身便要走。
没注意到病床上的宋景手指微颤。
他听到了。
江宁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他要活着,他想醒来。
宋景努力冲破萦绕在周身的桎梏,这过程很艰难,可再艰难一想到这是江宁的要求便也不足为惧了。
终于,病房有了微乎其微的声音:“……阿宁。”
江宁停住了脚,她背对着病床,没有继续离开也没有转身的打算。
“你……”这微弱的声音都抑制不住来自身体的疼痛和虚弱,只是在竭力保持平稳:“还……还在吗?”
江宁没给宋景回应,宋景又问。
“还在吗?”
没有回应。
不死心又是一句‘还在吗’
阿宁,你还在吗?
你,还在吗?
“她早就不在了。”终于,江宁开恩般给了宋景答案,她转身看着宋景,“不是自我介绍过,我叫江狞,不是江宁。”
视野里的宋景的动作幅度很小,就和他的声音一样微小,仿佛说话的气息就能轻松击溃他溢出口的语句。
江宁始终看着他,宋景一点点地,慢慢地,倔强地,不死心地把他残破不堪的手臂抬了起来,是对准江宁的方向,以一个想要抓住她的姿态。
“我……”一个句子说完整,这花费了宋景几乎所有力气:“看见了七年前的自己。”
江宁:“……”
宋景停顿了很久休息了很久才说第二句,只是第二句裹上了难言的痛苦和窒息:“我没能阻止他……抱歉……”
应该是死前的走马灯。
跳水后,宋景把自己的一生看了一个遍,看到自己和苏延洲打的时候,他暴怒地冲了进去。
他抓着七年前的自己,一拳就挥了上去。
自己和自己打了起来,宋景揪着七年前的自己的领口,恨不得把自己碾碎:“停手!你他妈知道阿宁会因为你受到伤害吗?”
七年前的自己却不以为然,出生就在云端的公子哥哪里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他就像是一个单独存在的个体,任凭宋景怎么打怎么骂始终无动于衷,宋景赤红着眼掐着他的脖子:“我他妈叫你住手!离江宁远一点!畜生!狗杂!”
可惜一点用都没有,走马灯还在播放,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根本没法挽回和阻止,它依旧在宋景的脑子里上演着‘生平历史’。
他只能在水底一点点沉溺,看走马灯原封不动地按照已经发生的事迹快速播放。
啊——
操啊——
他的阿宁啊——
“哈哈哈哈。”江宁像是听了一个笑话,情不自禁笑着。
“宋景清醒点。”笑够后,她把还处在生与死、梦幻与现实中的宋景强行拽了出来,以一种残忍的口吻说:“七年前的你也是现在的你啊。”
啪嗒——
宋景最终抓住的只是一团空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手臂的重量,摔在了病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