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红豆汤和枫叶馒头,日和擦好嘴就安静坐在座位上等待。老板娘适时奉上打包好的小判饼,福泽先生边掏兜结账边对少女道:“把小判饼带去给乱步,他晚上有吃东西的习惯。”
“嗯。”
她乖乖应声,站起来接过袋子跟在监护人身后走出这家颇具年代感的和食店。
夕阳已经坠到地平线以下,星子闪烁着微光跃出天幕,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前后行走着。眼看再过一道路口就能到达员工宿舍,福泽谕吉挥手拦下日和,另一只手压在刀镡上:“……”
阴影里,藏着伏击者,他听到了刻意压低的呼吸声。又是被悬赏引来的亡命之徒吗?
枪声响起,冷风拂过身侧,他看到身着十二单的贵女挥刀扑向暗巷,紧接着是异常凄厉的惨叫。
福泽社长回头深深看了日和一眼,握紧刀首追进暗巷——咒灵正欲将来犯之敌当场斩首,新月般的刀茫闪烁着冷冽的光高举过头。眼看那几个倒在地上的人就要身首异处,清脆刀鸣响过,空蝉惊讶不已。
这个后面追过来的人类……竟然拦下了自己的动作。
“哼!”
她向前压下几寸,借助对方抵抗的力量腾空后撤。意识到他一意要保下这些人,日和这才向咒灵发号施令:“空蝉,回来。”
寒凉透骨的秋风从伤口上刮过,从死神刀下滚了一圈的武装分子们这才反应过来:悬赏令上的目标,似乎并不是颗好捏的软柿子。
“滚回去告诉你们的雇主,不要挑衅武装侦探社。”
凶恶到堪比恶鬼的目光比死亡更有威胁力,明明已经无法动弹,那些被他盯紧的社会人硬是使出吃奶力气摸爬滚打逃之夭夭。
咒灵消失,福泽先生的刀收回鞘中。他转身走向日和,在她忍不住缩脖子时出手用力揉揉少女头顶的发心:“走了。”
唉,女孩子该怎么教育呢?
放纵她随意使用暴力,有悖于他的处事哲学;但要是横加干涉,又怕她再遇到这种事束手束脚反受其害。
简直是轻了重了都不妥。
“……”
他本想说些什么,看到少女露出犯错小猫似的表情时又忍不下心训斥,最终唯有长叹一声:“唉,回去早点休息。”
还是让织田去和她说,应该更有效果。
日和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了。江户川乱步不是没有胡闹到被福泽谕吉训斥的时候,每当被拎进办公室“教育”一番后,他都像是被海浪吹到沙滩上的水母那样半死不活趴在桌子上罢工。从他那里日和得知了被福泽先生教训是件非常可怕的事,硬要说有多可怕……她自动带入到巫女们的手段上。
然而完全没想到的是,明明动了杀心,却还是被温柔原谅。别说训斥,就连重话也没有挨上半句。
女孩子不舒服的挪挪脚,脸上依旧还是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心底忍不住有点发虚——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杀人不是好事,但是那些人是坏人,为什么不可以清理掉他们?
她抬头看着福泽先生,满眼迷茫:“……?”
也许不爱说话的人都有一套眼神交流的密码,福泽谕吉收到信号,屈指轻敲日和脑门:“大约是因为……正常情况下,人类不会、也不可以随意剥夺同类的生命。你不是想要成为真正的人吗?也许区别就在这里,因为人啊,是无论如何都生活在烦恼与矛盾当中的生物。”
“烦恼与矛盾……吗?”
日和好像理解了什么,又似乎还是原来那副懵懂的模样。福泽谕吉也不为难她,把手抄进袖子里向前走去:“慢慢思考,也可以寻人提问。等你得出属于自己的答案,就是个大人了。”
“好吧。”
拎着装有小判饼的袋子回到员工宿舍的绿地上,福泽社长确认四周没有埋伏后才转身离去。日和站在平地上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溶于夜色才上楼去敲江户川乱步的门——外卖夜宵哦!
福泽社长并没有回家,而是拐回侦探社办公室找到正埋头整理报告的织田作之助。
虽说半小时前被他的发言惊到差点摔了茶杯,但是眼下遇到的问题显然比茶杯生死重要许多,反倒可以走着看着不必太过在意了。
武装侦探社的夜班,大多数只是日常的机动安排,完全是为了预防万一有人晚上需要帮助才设立。如果不必出外勤,侦探们留在室内时主要工作就是整理自己的调查报告,或者干脆摸鱼。譬如织田作之助,他就会利用这部分整块的时间雕琢文稿。
当然了,打游戏抽卡或者喝酒看杂志也都可以,福泽社长从来不干涉员工的私人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