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中充斥着福尔马林和消水的味道。
虎杖悠仁的尸体躺在硬邦邦的解剖台上,上面覆着象征死亡的白布。
头顶惨白的灯光将一切都衬得愈发冰冷。
气氛是一片压抑的沉默,伊地知洁高有些站立难安,他已经告知了五条悟事情经过,然而……
因为五条悟不在,所以在不知目标会变成特级的前提下,上层派遣了三个一年级生去处理……这种“失误”连作为内勤的伊地知洁高都免不了生疑,尽管他碍于职责和身份无法置喙,可显然,五条悟已经认定了这是上层对他的警告和敲打。
——通过借刀杀人的方式,除掉他护在羽翼下的学生。
伊地知洁高进入高专工作已有多年,在他的印象里,这是总玩世不恭却游刃有余的五条悟第一次展露出真实的怒意,以及……杀意。
五条悟的确很愤怒,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宰了那些恶心透了也烦透了的垃圾们——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可他知道不能,一旦失去理智,先前所做的努力将前功尽弃,所以,这时候的愤怒更像是事情无法挽回后、无可奈何的宣泄,只代表了他的无能为力。
而意识到自己仍需忍耐后,五条悟愈发憋屈了。
接着,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向了太宰治。
黑发咒灵很安静,事实上,除了接到虎杖悠仁死讯时的那句预言成真的感慨,在赶回高专的路途上,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尽管五条悟也没有心情交谈,但本应合乎常理的奚落和嘲笑……通通没有。
太宰治站在角落,背抵着墙壁,以一种置身事外的姿态望着解剖台的方向,褪去以往嬉皮笑脸的面容格外沉静,眼中有种超脱于世界的清醒,就如同他从一开始就笃定了虎杖悠仁会落得这般下场一样。
也因为太过清醒,他的身上总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游离感,像是无根的浮萍。
或许是感知到五条悟的注视,太宰治看了过来。
与那双深不见底难以窥探的鸢色眼眸对视了数秒之后,五条悟忽然冷静下来,然后,他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就在这时,高专的医师家入硝子推开门走了进来,这位面容姣好眼底下却挂着黑眼圈的女医生做事十分雷厉风行,一边询问着解剖对象的基础信息,一边已经掀开了盖尸布,然而刚刚戴上一次性手套,极富戏剧性的一幕就发生了。
虎杖悠仁忽然从解剖台上坐了起来,他复活了,准确说——
他诈尸了。
伴随着虎杖悠仁“我为什么是全luo啊!”的震惊、伊地知“诈、诈尸了!”的惊恐、以及家入硝子未能解剖的遗憾,原本冰冷凝重的气氛陡然卡壳,随即彻底放松下来。
太宰治看着师生俩没事人一样地打招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嘴角轻轻扯起,笑了笑。
如果他还能回去的话,会不会也像是诈尸一样,把所有人都吓一跳呢?某些人被吓到后说不定会气得揍他,敦估计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他身上扑,说不定还能再欣赏到芥川君的大变脸呢……
太宰治嘴角的弧度忽然消失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幻想根本没有发生、也可能不会再发生的事。
况且,死了就是死了,死而复生这样的奇迹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的世界。
正询问虎杖悠仁身体情况的五条悟突然看向了太宰治。
“咦?这就是你养的那个咒灵吗?”无所事事的家入硝子终于发现了存在感极低的黑发少年。
最近五条悟身边带了个人形咒灵这事瞒不住,虽然当事人和高专没有刻意去宣传,但大家也陆陆续续地都知道了,一些不明情况的人还怀疑难道五条悟也会操纵咒灵了不成。
“是啊。”五条悟瞬身出现在太宰治的身侧,将人瘦削的肩膀一揽,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地就轻松押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了角落,一边跟同期的老同学怨念吐槽,“你别看他长得乖巧伶俐,其实养起来可烦人了。”
家入硝子:“……”
这种熟稔的抱怨语气是怎么回事?
虽然疑惑,但家入硝子没有提醒五条悟,她反倒觉得十分有趣,靠着解剖台,双手抱胸,挑眉挖苦道:“就你这目中无人的大少爷性子还想照顾好人?他虽然是咒灵,但看着和人类小孩也没什么两样,你也不能跟养宠物似的。还有这绷带是怎么回事,是没衣服穿还是你虐待他了啊?”
五条悟:“……”
五条悟觉得自己很冤,“绷带的事跟我无关,而且你不懂这小鬼喜好自杀的乐趣,家里的悬梁这周都吊了八次了。”
家入硝子:“……”
伊地知洁高:“……”
刚真空套上件白袍子的虎杖悠仁:“……”
家里时不时出现一只“吊死鬼”,其实也蛮惊悚的,看来养的确很难啊。
“没有虐待哦,五条老师对我可好了呢。”太宰治在这时候开口,“没有打我,没有克扣我的食物,没有让我睡地板,没有让我穿不合身的衣服,更没有让我做家务~”
虽然像是在无比“真诚”地替五条悟辩解,可是个人都能听出这是在说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