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乌云聚集,湿度上升,狂风作起,一切都在预示着这个闷热的夏日即将迎来一场雷雨。
西式的红砖楼下,太宰治仰头驻足。
那里曾是武-装侦探社的“旧址”,现在却是一家房产中介,还挂着转租的牌子。
楼下的咖啡厅还在,却是换了个门匾。
太宰治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明明是相同的建筑,却愣是营造出一种“物是人非”的荒诞感,一遍遍地提醒他如今的状态——回也回不去,死也死不掉。
久远的、像是已经被刻意遗忘的回忆再度出现,张牙舞爪地想把他吞没。
太宰治收回视线。
走进咖啡厅,里面客人不多,太宰治环视了一周,就在视线隐蔽的角落找到了目标——只有他在吃着粉色的棉花糖。
太宰治走过去,径直在对面坐下,语气熟稔地开口,“怎么约在这里?”
白发青年先是被突然出现的黑发咒灵吓了跳,手一抖差点丢了棉花糖,随即又松了口气似的,态度就跟遇到一个许久未见的熟人般,顺口回答:“嗯……因为以前见过面的港口大厦不在了嘛,只有这里还保持着原样,勉强搭得上关系,你以前说过这里的可丽饼挺好吃的,就顺道来了,我刚刚点了,也不知道换了个店家味道怎么样。”
太宰治:“……”
听到港口大厦,太宰治就知道自己这趟没白来,但……
“我”以前说过?
太宰治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白发青年的面容。
外国人,口音……欧洲,意大利?
年纪二十上下,身高一米八三左右。
身份——
白发青年正一口一口美滋滋地吃着棉花糖,手指修长,手部光滑的皮肤上并未看到类似握枪习惯的痕迹,眼角下那道紫色倒三角纹痕是脸上唯一出格的地方。
从他熟稔的态度以及有问必答的态度——
不是“我”的敌人,却也不像是黑手党,但说是普通人——那真是完全不像。人潜意识中会展示出自己优越的部分,即便那个人没炫耀的意思也一样,眼前的白发青年就是如此。
脑中思绪飞快闪过,短短一个照面太宰治已经将对方的底几乎扒了个精光。
并且他非常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青年,他也不是换了张陌生皮的“故人”。
“哦,尝尝看,说不定你会喜欢。”太宰治语气不改,要了杯双份糖的卡布奇诺后,继续向这个主动撞上来的“漏勺”套情报,“怎么想到来找我?”
“哦对。”说到这个青年忽然就激动起来,他瞪大了那双狐狸般细长的眼睛,“你不是跳楼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你不知道我在内网上看到你画像的时候有多惊讶!居然还变成了咒灵?你该不会现在是人类恶的集合体吧!”
有意思,太宰想。
这段话“漏”出来的信息量委实有点多,让他难得有些了兴致。
“我也不清楚,醒来就这样了。”他装模作样地叹道,“还把‘人间失格’带了过来。”
“嗯,猜到了呢。你呆在五条悟身边却没有被他干掉,肯定是无效化的功劳了,所以你现在的状态是死不掉了吗?对你而言这真是最大诅咒啊。”青年、也就是白兰·杰索说着说着就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真该让中原中也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让你一声不吭地就把摊子都丢给他,我听说他气得差点把整栋楼都砸了呢。”
太宰治:“……”
这倒是很像那小矮子会干出的事。
他一边听着,一边微笑着大胆试探:“是吗,但他现在肯定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做着我之前的工作,最多在喝醉时对我骂骂咧咧吧。”
服务员先端上了卡布奇诺,等服务员走后,白兰才说:“是呀~不过你死的太突然了,所以横滨还是乱了一阵子……你该不会就是这样才没杀掉森鸥外的吧?他出现得那么及时,难不成是你们之前串通好的?”
“不是哦。”太宰治接话,即便说的不是自己,但他也太了解另一个“自己”会做什么了,“不是因为这个。”
白兰眨了眨眼睛,紫罗兰的眼底里有着一眼就可看透的好奇。
两人说到现在,与其说这是太宰治套来的情报,不如说是白兰直接告诉他的……或者说给那个跳楼死亡的“太宰治”的信息。
太宰治垂下眼睑,端起咖啡喝了口,就听白兰想起什么继续道——
“不过你的死亡计划还是没得逞嘛~”白兰还在说,“告诉你个好消息吧,虽然你那么黑心,但你的葬礼上可是来了不少人哦,楼上那家侦探社的人员全去了,还有个人给你守灵了一晚。”
“哦?是国木田还是白虎?”
前者老好人,后者对他信任本性又单纯,若有可能给一个杀人如麻的黑手党首领守灵,也就他俩了。
“啊?白虎又不是侦探社的,也不是国木田独步,是一个叫织田作之助的……”
“吱嘎——”骨瓷咖啡杯在桌面擦出有些刺耳的噪音。
白兰停下了话语,他看着太宰治手上撒出的咖啡,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等等,你……”他神色微微一变,“你认识我吗?!”
太宰治低着头,紧攥着咖啡杯,骨节泛白,一动不动地沉默了两秒,但完美的伪装也就裂开了这么一瞬。等到他松开杯柄,取过纸巾拭去手上棕色的液体,再度抬眼看向白兰时,脸上已经看不出半分异样。
“不认识。”他甚至无辜地笑了笑。
“……不认识你怎么会知道‘我’编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