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雨不撑伞就要湿透了呀,冷风一吹就要生病,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段夫人一心礼佛不问家事,吴婉清在段家内宅当家惯了,不自觉地像是管教她儿子一般教训起段胥来。
段胥轻轻一笑,转了转手里的伞,喃喃道:“是啊,明明不撑伞就要淋雨,还偏偏不撑。知道好好生活的道理,却偏不好好生活,真是疯了。”
吴婉清觉得他话里有话,不由得问道:“小叔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心事。对了,嫂嫂是不是跟户部王尚书的夫人十分要好?”
“我与王夫人平日里常有来往,怎么?”
“今日我去玉藻楼时偶遇王公子和他妹妹素艺,王公子嘱咐我替他送素艺回家。但正与素艺交谈时我看见街上有眼熟面孔,恐是丹支刺客细作,便立刻起身去追人,一时间忽略了素艺,也没能按约送她。嫂嫂下次见了王夫人,务必帮我转达歉意。”段胥说得轻描淡写,满眼真诚。
吴婉清打量着段胥湿透的衣服,觉得这事应该没这么简单,但她早已通晓大部分的事情不必刨根问底,便只是答应下来:“好。”
段胥笑着点点头,正准备往自己的房间去,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吴婉清,说道:“嫂嫂,我能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么?”
吴婉清疑惑地点点头。
“嫂嫂,您和我大哥是青梅竹马,当是真心相爱吧?”
吴婉清诧异地睁大眼睛,接着脸颊发红,有些赧然地说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近来父亲为我筹谋婚娶之事,故而好奇,毕竟像是父亲母亲这样一辈子平淡如水,相敬如宾的夫妻也很多。”
“我与舜祎,我想我们是两情相悦。”
“嫂子怎么能确认,大哥是喜欢你的呢?”
“这……自然是能看出来,十五六岁的时候,我靠近他的时候他就会欢喜,别人开我们的玩笑他便羞恼,总是找各种理由来府里见我,见了我又脸红,说话又快又没有条理——喜欢不就是这样吗?”
段胥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阵,便不置可否地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嫂嫂。”
贺思慕在他面前永远这冷静,温柔又淡漠,仿佛处处为他着想,仿佛永远不为所动。
按照嫂子所说的表现一件也对不上,不过原本她和大哥性格脾气也大不相同。她对他的优待和纵容,里面到底混杂着多少喜欢呢?
段胥回到房间,一边收拾自己湿透的衣服,一边想着他怕是又要再一次了。
那边与段胥分别之后,贺思慕在禾枷风夷的伞下在南都街头走着,紫姬撑着伞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贺思慕目视前方,这具相貌平平无奇的身体流露出威严的气场,语气不善地说:“禾枷风夷,你卜算的本领真是越发精进。”
他说南都街头有好风景,下着大雨也要拉她出来,没走两步便惊讶道——玉藻楼上坐着的那个不是段将军么?他面前坐着的那个又是谁呀?看起来关系很不一般嘛。
禾枷风夷的白桦木手杖在地上敲着,他叹息一声,无辜说道:“这不是巧了么,谁知道会遇到他呢?”
这搪塞的借口未免太假了。
雨水顺着伞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视线也被大雨模糊,贺思慕沉默片刻道:“段舜息最近过得好么?”
“好得很啊。段将军可是最近朝堂上最受赏识的年轻人,意气风发春风得意说的就是他。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他看起来有些虚弱,又在这种天气淋了大雨,保不齐就要生病。说到生病这件事我可是很有经验,像他这种平时身体看起来很好的人,一旦生了病便是病来如山倒,凶险得很,稍不留神轻疾变成重疾,一命……”
收到贺思慕警告的眼神,禾枷风夷把“呜呼”两个字吞到了肚子里。
她冷笑道:“你是不是话说少了就浑身难受?”
“可不是么,老祖宗您最是懂我的。”禾枷风夷笑眯眯的,他是桃花眼,笑起来来总有几分憋着坏的风流。他反手附于唇边,小声道:“怎么,怕我咒死他?放心放心,这句话没用咒力。”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就是单纯心疼他,不愿意听他一命呜呼了?”
“既然身体不好,你就该少说点话。”
要不是这家伙是她姨夫姨母的后代,加上她在他儿时照顾过他几年,贺思慕现在早就把他揍得面目全非了。禾枷风夷好歹也是在星卿宫那种板正的地方长大的,怎么就长成了这个样子?
“你到底是哪一点随了姨夫姨母?”贺思慕不禁发问。
“大概是……长得好看。”禾枷风夷指了指自己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