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有些得意的夏菊花,目瞪口呆的看着说完就不声不响看着自己的小儿媳妇,那眼神干净的跟水洗过一样,一看说的就是心里话。
夏菊花不知道自己该说啥了。小满见婆婆脸色不好,以为她生自己的气,还是小声慢悠悠的说:“娘,我还想再跟你学两年,你别嫌我累赘。”
咋就成了自己嫌她累赘了呢?夏菊花不知道小满是哪儿得出的结论:“我啥时候嫌你了,就是想着让你们趁年轻,过几年轻手利脚的日子。天天一大家子混在一起,你们买东西多花多少钱。”
小满那叫一个感动呀:“娘,你别这么说。保国和乐乐都是好孩子,他们吃不了多少。志双能挣,不怕的。”
得了,又是洗脑失败的一天。夏菊花看了小满一眼,没啥可说的,自己出院去场院了。刘志双回家的时候才十一点,小满已经给他捞好了面条,浇上了厚厚的卤汁。
刘志双把手里的网兜递给媳妇:“齐哥那儿进了不少苹果,你尝尝好吃不。要是好吃下回我给你买。”
看着网兜里红艳艳的苹果,小满嘴里不自觉的分泌出了唾液,她不好意思的悄悄咽下,才说:“多贵呀,可别再买了,我尝尝就行。”说是这么说,手早已经不受控制的掏出了一个,拿水洗洗就塞进了嘴里。
刘志双一边自己秃噜着面条,一边看着媳妇大口大口吃着苹果,觉得这才叫过日子呢:“难怪娘说怀孕的人,得多吃水果呢。你看你现在脸都比以前白了。”
小满看看自己手里的苹果,用目光把网兜里的数了数,掏出一个来给他洗了说:“那一会儿你带着,装车的时候自己吃。”
“我又没怀孕,吃这个干啥。”刘志双连忙把苹果放到桌子上,说啥也不肯装兜里。
小满吃苹果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一会小声跟刘志双商量:“保国和乐乐还小呢,一人给他们一个?”
刘志双乐了:“给呗,还用商量?我拿的时候就带着他们那份呢。”
小满赶紧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见婆婆没回来,才又小声说:“娘今天又问我咱们盖房子的事儿了,想让咱们搬出去。”
刘志双一听眼睛就立了起来:“你惹娘生气了?”
小满头摇的可不慢:“没有,我就是想着让你吃口热乎的,所以做饭早了点儿。娘今天正好回来跟三婶说事儿,看到了就问我咱们钱攒的咋样了,要是够了就盖房子搬出去。说是想让咱们趁着年轻,过两年轻手利脚的日子,省得买东西多花不少钱。”
刘志双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小满说:“娘这是偏心咱们呢,也是怕咱们老是贴补大哥他们,嘴上不说心里有疙瘩。可是小满,你说实话,愿意自己搬出去过日子吗?”
小满连连摇头:“我觉得跟着娘过日子,心里才踏实,想想得自己过日子心里就打憷。我不想搬。”
刘志双就点头赞成媳妇的话:“娘心疼咱们,咱们也不能不心疼娘。大哥家现在负担重,要是咱们再搬出去的话,娘一个人补贴大哥家,那得多累。你在家娘回来还能吃口现成的,要不回来她得自己做饭,还得帮着大哥一家子做饭吃。”
“嗯,娘都累了一天了,自己再做饭肯定对付。”小满点头向刘志双表决心:“你放心,我挺喜欢保国和乐乐的,他们吃点儿用点儿我都不放在心上。”
这下刘志双乐了:“是不用放心上,你男人都能给你挣回来。”手里有钱,侄子侄女吃点儿喝点算个啥。想着就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给小满:“看,下午拉东西的钱,收好了。”
“咋这么些,你不是买苹果了吗?”小满不是头一次接钱,不过还是觉得钱不少。
刘志双就有些得意:“齐哥晚上想让我给他拉两趟红薯,要给我钱我没要,就要了他两个苹果。”
那是两个苹果吗,分明是一大网兜好不好?就算是一大网兜苹果,小满还是更心疼自家男人:“可别太晚呀,也别跟着装车。”
刘志双一个没忍住,在媳妇头上摩挲了两下:“别人的车不管装,齐哥的还能不搭把手?”如果他判断没错的话,晚上齐卫东也亏不了他。
想给小儿媳妇洗脑,却被理解为偏心小儿子的夏菊花,现在正跟赵仙枝张翠萍她们一起,看要招人编出来的东西。赵仙枝边看边庆幸:“亏了想到是试试她们会不会,没多拿苇杆过来,要不得糟蹋多少东西。”
夏菊花只好劝她:“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破苇皮的,咋也得练个几天才能上手。”
赵仙枝还是心疼:“你可不知道,现在那些人多精,一起说好了对付我一个,都想着涨价呢。”
“那四个生产队?”夏菊花觉得不太可能。
赵仙枝也否定了这个说法:“不是,他们还是三分钱十斤,是别的大队。一个个都把苇杆当宝了,非得要涨一分钱。也不想想,要不是咱们生产队收他们的苇杆,他们就得堆着沤肥。”
对此夏菊花也很无奈——平安庄大队近湙河的地方就那么多,今年各生产队都是收了苇杆就送到平安庄来。可订单在那儿摆着呢,根本不够用,赵仙枝就得到别的大队收苇杆。
前两年还巴结着平安庄想卖苇杆的生产队,见赵仙枝今年这么早找上门来,觉得拿捏一把的时候到了,张口就要涨价,难怪赵仙枝现在看苇杆跟看黄金差不多了。
“你也别急,那些人想涨价就让他们想去。湙河又不是只流经红星公社。等志双他们两个不忙了,你让他们开拖拉机带你跑远点儿,还怕收不上苇杆来?”
赵仙枝看向夏菊花的眼神里,除了崇拜再没别的含义:“要不我咋愿意啥事儿都跟你说呢,我自己就没想到。那你回去跟志双说一声,让他们哪天有空了来找我。”
听着赵仙枝高声大嚷流露出的信息,正等着宣布结果的妇女们,看向夏菊花的目光也变了又变。她们都知道天旱的时候夏菊花带着大家打井,才让平安庄整个大队都有了收成,也知道这两年,因为夏菊花一直坚持请农技站的技术员来指导种地,才让平安庄大队的小麦,比别的大队多打出不少粮食。
可她们没想到夏菊花平时主意就来得这么快,这么狠:那些等着涨价的大队,苇杆一定没少割,就等着卖给平安庄好好赚一笔呢,可平安庄改去更远的地方收,他们的苇杆咋办?
总不能真堆着沤肥——那苇杆是天生天长的,可没自己长腿跑到各生产队去,还不是得给社员记着工分才割回去的?工分值再少,那也得按工分给社员分红。各大队的苇杆卖不出去,对生产队来说就是一笔亏本买卖。
到时候就不定是谁求着谁了。
能来平安庄的妇女们,跟各生产队长的关系都不远,脑子更不慢,要不也不能抢到名额。一个个都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心里都暗下决心,回去得跟自己生产队队长说说,可得事事都听大队长的,要不人家一个主意,他们生产队落不着好还挑不出理去。
有了这个打算的妇女们,先就把自己吓唬住了,赵仙枝说让谁跟着学编席谁就学编席,说让谁跟着学编篮子,一句不满都没有。
“那行,你们先忙着,我回家了。”夏菊花见招人挺顺利的,起身就走。可惜陈秋生刚打听到她来场院了,正走在门口等着她呢,送夏菊花出来的赵仙枝还打起他:“队长,你咋不进去找大队长呢,是不是昨天又让翠萍给收拾了?”
陈秋生竟然红了脸,一副心虚胆颤的样子往场院里看了一眼,没看到张翠萍的身影才松了口气,小声对夏菊花说:“队长,我想跟你商量点儿事。”
看来还真是被收拾了,夏菊花边跟着他往生产队走,边琢磨着陈秋生办错了啥事儿,让张翠萍急眼收拾人的,不过没问出口——连儿子媳妇咋相处,她现在都装看不见,别人家的事儿更不想掺和。
等到生产队坐定了,陈秋生给夏菊花倒了杯水,主动把事儿说开了:“队长,昨天晚上翠萍跟我说,家里想多养两只鸡。我怕给生产队添麻烦,就没同意,她就……”
夏菊花听了好笑:“添啥麻烦,现在罪恶集团者都倒台了,你看红小队还四处乱窜着找事儿吗?他们就怕别人找他们算帐呢。没人天天扒着墙头看,谁知道你们家养了几只鸡。”
“不是队长,你不知道张翠萍胆子多大,她可不是想自己多养几只,是想着我们陈家的一起多养,然后把鸡蛋收到一起,要卖给小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