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对面跪着头顶上套着麻布袋,瑟瑟发抖的三个人。
要形容一下他们的感受的话,那就是吃着热腾腾的烤鱼,吟着诗、聊着天,就被人从家里套了麻袋一路绑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李安然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三个人,叹了一口气,抬了一下手指。
边上的人上前扯下了他们头上的麻袋,一下子见光,让他们的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一会才看清楚眼前用一个颇为舒适的姿势歪在太师椅上的人是谁。
其中一人率先怒道:“宁王殿下私自劫持我等来此,所谓何事?”开口的是方家一个族老之一,他不忿方家主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将家中积蓄了这么久的甲胄、田产、赋税都一一上缴,便想暗中给李安然使个绊子——倒也不怕被李安然发现,直接推给海匪就是了。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眼前这个女人从自己家绑到了地牢里——这地牢阴森森,周围挂满了各式各样让人胆寒的刑具,喝茶的女人却连眉毛也不抬,只是捧着茶盅轻轻吹着上头的浮沫。
她没有回答这个方家族老的疑问,只是用一种聊天一样的语气开口道:“巴老头有个老来子,今年二十一岁,大事干不成,偏偏是个好色之徒,喜欢逛珍珠江畔的勾栏院,我一天前派人把他请了来,好好招呼招呼了他,他就把自己老爹小妾屁股上有几颗痣都招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啊?”
李安然将手中的茶盅轻轻放下,发出“磕”得一声清脆的瓷器响。
那族老的脸顿时煞白。
“勾结海匪,刺杀文卿的,也是你们吧?”李安然单手撑着脸,指甲一下一下得敲着桌面,发出扣在人心口上的声音。
勾结海匪,绑架、刺杀朝廷命官,这些都是足以诛九族的罪名。
其中一个族老强撑着回到:“殿、殿下没有证据,怎么能红口白牙污蔑我们!什么勾结海匪,刺杀文刺史,我们从来没有做过!巴姓海贼绑架崔御史,那是——”
他说到一半,看到李安然脸上那双原本懒洋洋的眼睛瞪圆了,露出了一个颇为滑稽,像是被什么逗笑了的表情。
“噗嗤。”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我什么时候说过,巴老头是个海贼,还绑架了崔子竹呀?”
她招了招手,边上的金吾卫立刻拿出了这些年他们和巴老头勾结,暗中资助海匪修船,打劫来往商船的供词,物证,在三人面前晃过。
巴老头的那个小儿子是他经常带在身边的,多少也曾参与过方家这些族老和巴老头的交易,他为了少吃点苦,基本上自己知道的都招了。
“我本来是打算等船厂的事情结束了,再来收拾你们的,谁知道你们这么着急着寻死,那孤也只好笑纳了。”
李安然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抬起手拍了拍,便见方家主和孙家主从帘幕后面转了出来,孙家主到还好,方家主那可真是脸色铁青。
这几个族人平日里就不怎么服他,之前闹出了捐钱出人建船厂的事情,更是招来了这帮人的反对,跳的最高,骂得最狠,口口声声说着要分家的,也就是这帮人,这可是让方家主恨极了这几个族老。
却听李安然笑道:“方家主,这几人我扣下了,您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对吧?”
方家主立刻深吸一口气,道:“这些狼子野心之人,不配为我方家人,殿下只管明正典刑,不用在意我方家上下的想法!我方家上下,自然是忠君爱国,愿意全力为大殿下和圣上修建船厂出力!”
那个族老一听,刚想破口大骂,却被方家主转身一脚踢倒:“狗东西,你闹出这么多事情,想害我方家上下夷九族吗!”
他心里气不过,又对着其余两人一人一脚:“叫你们老实点、老实点,就是不肯听我的!”
李安然和文承翰那种书生能比吗?!
那可是切切实实灭数国,手上人命无数的活阎王啊!她要你死,有的是手段,如何能让你们蹦跶到现在!
李安然没心情看着猴戏,又拿起边上的茶喝了起来。
——崔肃确实不在巴老头手上,他半路被别人给劫走了。
这样一来,事情就麻烦了。
既然对方想到劫走崔肃,却迟迟不来和自己联系,说明对方可能并不知道崔肃是个多么值钱的“大官”。
既然如此,在方家和海匪勾结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之后,她就应该主动将崔肃被绑架的事情放出去,并且大声告诉那伙半路劫走了崔肃的海匪——崔肃很重要。
“翠巧。”
“属下在。”
“你用亲属的口气,去附近的茶寮、港口张贴告示,说只要能把崔肃安全送回威州,就有重金酬谢。”
至于为什么不是官府通告,这完全是为了防止对方狗急跳墙,发现自己绑了个大官回去,为了逃脱官府制裁,将崔肃毁尸灭迹。
——这样一来,至少暂时可以保证崔肃无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