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当深夜,威州的海上突然燃起了一片火光。
随后在威州城内的百姓们听到了接二连三的炸响,这声音就像是打雷,大概是因为距离远,传到威州城坊间的时候,也不太响了。
甚至有睡迷糊了的妇人听到声音,以为是打雷了要下雨,便起来想将自家院子里还挂着的风干猪肉收回来,只是当人穿上衣服之后再出门,地面却干干的,哪有什么下雨的迹象。
只有那“雷声”还在轰响不绝。
郑一娘正站在斗舰船头,手里抓着一片猪肉干咬了一口,随后满脸狰狞,痞气十足的地嚼了嚼,咽了下去。
在雷声息止的那一刻,她抽出背在背上的苗刀,对着身后统一穿着轻便藤甲的喊道:“冲!拿下礁垒!”
后面大约四千余人的精锐水师,其中有一半是她从青衣帮带过来投诚的军士,早在大楼船上那条火龙口吐霹雳的时候,就已经被这股异乎寻常的气势给震慑到了,恐惧感叹之余,甚至产生了一种“还好跟着大当家投效了,不然承受这火雷霹雳的就得是咱们”的后怕。
后怕、感叹、恐惧齐齐用上心头,这些人在听到郑一娘喊出冲锋号令的时候,连忙操起武器,负责抢夺礁垒的五艘走舸一拥而上,对面早就先被第一波的火雷给吓疯了,走舸登陆抢占礁垒的时候,根本无力抵抗,任由水师摧枯拉朽一般登陆。
一艘大楼船,两艘斗舰,加上五艘走舸和艨艟,这正是刚刚下水的威州海师第一次出征,目标是海匪盘踞的威州海域第一大岛——藏龙岛。
郑一娘是本地人,她比李安然带来的官兵更熟知这一代的水文海域,以及各路海匪躲藏的地方,选择在夜间发起突袭,也是因为她深知这是将刀疤帮以及藏龙岛周围海匪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
一时间,藏龙岛上杀声震天,水师大楼船上的火把光映照在海面上,就像是漫天的星辰趁着天上的明月不注意,落入了海中和明月争辉。
李安然坐在大楼船最上面一层的房间里,整个人脸色不是很好,蹙眉捂嘴,两个眼睛有些浮肿。
一边的崔肃倒是轻松得很:“早和殿下说了,这海上的风浪和河道之中不能比,你偏偏不信。”
李安然:……
崔肃又道:“还好是大楼船,你要是这船造得都不够大,你这还得更晕。”
李安然:……
她也没有想到她会晕海船啊!明明在河道上的时候都是好好的!
战斗一直从半夜持续到了天明,待到大楼船停靠到了礁垒的时候,崔肃站到了甲板上,却见郑一娘正站在浅谈边上,身边的士卒押着被俘虏的藏龙岛海匪,和浑身都是血却气势逼人的水师官兵比起来,这些被俘虏的海匪显然都十分垂头丧气,只是耷拉着脑袋,拖着步伐跟着驱赶他们上斗舰的水师官兵们。
水天相接之处,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也恰是借着这红日初升的光,那些在被俘虏的海寇才看清了这停播在藏龙岛礁垒边沿的“庞然大物”的全貌。
和一般的船不同,大楼船的船身漆成了墨黑色,即使点起火光,在夜色之中也不甚显眼,反而给了火把一种磷磷鬼火的压迫感。
一艘斗舰可以容纳五百余人,而这艘大楼船,比斗舰还要大上许多,比起其他的楼船,最为奇怪的是船头居然还装配了一跟同样漆成黑色的铁管子,也不知是拿来做什么的,
李安然的晕船终于稍微好一点了,她摇摇晃晃得走到那“黑管子”边上,伸手摸了摸这还微微温手的“黑管子”,刚想扭头张嘴对边上的崔肃说什么,崔肃却早已经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连忙打断:“别想。”
这一门火突炮几乎全用精钢打造,造价不菲,中途实验的时候,更是报废了好几门工艺不精的半成品,差点没把诸葛斐一起送下去见阎王。
光是那漆得墨黑的炮筒一样东西就要耗资千两,为了抵消霹雳弹发射出去的力气,连装配的大楼船甲板上和船头都有一部分铺上了精钢。
加上里头的霹雳弹射出去就没了,做个比喻就是在拿金板砖砸对方,只能用在大战役打头阵吓破对方的胆,那耗资程度,简直是皇帝哭着掏腰包。
真的要攻城略地,目前还是投石机更靠谱。
李安然想把火突炮这玩意用到陆上作战,估计还想着弄好几门出来,饶是崔肃知道这东西战争收益极高,但是他还是十分理智的决定劝说李安然不要上头。
比起火突炮,投石机它价廉物美好取材,难道不香吗。
而且因为火突炮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以至于崔肃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火突炮上,连李安然将报废的几门火突炮剩下的零件拿去让诸葛斐修改修改,弄成尖的装在走舸船头,又因为重量问题不得不改进走舸,把船身扩大了将近一倍这件事也没精力过问了。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如果现在回天京,卫度支郎会不会在朝上就抄起笏板先和李安然打一架。
李安然当然也知道火突炮造价不菲,她自己也是见识过这东西在造的过程中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主要是成品能过关的也不多,这东西要是成品不能好好把关,别说拿来攻打对面了,它没先把自己人都炸了就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