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姊,你看我这桃花绣的怎么样?”於菟持着绣绷,侧身给李安然看她刚刚做的针线活,“我想给观音赐绣个新肚兜,偏偏最近这么多事,倒是耽搁了。”
李安然歪着身子靠在罗汉榻的一侧,伸长了脖颈看於菟凑过来的绣绷:“到底是於菟巧,这活我就做不来。”
於菟笑道:“哪能这么说呢,大姊姊的心思不在这罢了。”
她自从生了女儿观音赐,就天天琢磨着自己亲手做小鞋子,小衣服,倒是比当初生长子崔宏的时候更用心些。
甘家是主谋,甘贵妃在皇帝向后宫发难之前,先行悬梁,只留下了一封书信,请求皇帝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放过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四公主。
皇帝将二皇子李琰囚禁,现在还没有发落,却先将甘家抄家,夷三族,受牵连流放者千余,外头这些日子天天有参与谋逆的人拉出去被杀头,皇家的两个公主却窝在自己的府邸之中聊着绣活。
“阿耶关着老二,朝中群臣似乎很想让阿耶要了他的命呢。”於菟在绣绷上刺了一针,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发出一声轻蔑的笑,“似乎是舅舅那一派喊得最大声,偏偏舅舅一言不发呢。老四现在也禁足了,后宫现在是刘妃在打理。老五老六可算是熬出头了。”
李安然喝了一口玫瑰露茶:“要杀阿耶早动手了。”
皇帝年纪大了,虽说当初定好的就是收拾世家,偏偏人老了就会念旧,甘贵妃跟了他这么多年,又在他动手之前自己先悬梁以保稚女,反倒是勾起了皇帝的怜悯。
“甘贵妃也不容易。”李安然木着脸道。
“哼,什么不容易。”於菟冷笑道,“我就不信她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没想过要是真成了,自己便是天子之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不过是输了,有什么好不容易的。”她要是真是个清醒的,就该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阿耶,而不是事后却留书悬梁。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李安然给於菟倒了一杯玫瑰露茶,“一边是宗族母家,一边却只是夫君而已,换你怎么选?”
於菟放下绣绷,捂住了耳朵:“阿姊你别说这些个,我听着心头火起。”
李安然笑了笑,又道:“你说,朝堂上关于杀老二的事情,是舅舅那一党叫的最大声?”
於菟撤了手,摇头道:“是啊,照理来说,这应该是舅舅的意思,但是舅舅本人却始终一言不发,倒是让我很奇怪。”
李安然垂眸:“还是我们这个舅舅了解阿耶。”
於菟瞪圆了眼,思忖一会之后才道:“阿耶……不想杀老二?”
“毕竟是儿子,阿耶年纪大了,不要叫他做这样的选择。”李安然坐正了身子,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时候还是需要有个明眼人出来调停一下,给阿耶一个台阶下。我想着,也该差不多了。”
前面於菟还能听得懂,后面不解其意了,只是皱着眉头歪着脑袋,过了一会之后才听到外传来通报声:“大殿下,章相送来的拜帖。”
於菟恍然大悟:这可不是“该差不多了”吗?
说到底,章相到底是她和大姊姊的舅舅,就算在朝堂上和大姊姊常有貌合神离之事,又因为大姊姊前几年打压世家的动作和大姊姊有所不和,但是他绝对不能不来看望受伤的大姊姊。
说到底,舅舅还是她们这些人的长辈啊。
“既然舅舅来了,我就先走了。”於菟识趣,取了绣绷就要跟李安然辞别。
李安然也不挽留,只是笑着说:“改天请你一起吃炙肉,老三前两天送了我两头獐子,改天叫人杀了解解馋。”
听到李安然要杀獐子解馋,於菟反而不走了,回身笑着道:“你这府上还供着个真佛呢,怎么好见血腥,你该茹素,口念阿弥陀佛才是。”
李安然此时正从罗汉榻上下来要送她出门去,听她这么说伸手便掐住了於菟的脸颊:“做了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爱说笑。”
於菟看着她,却见大姊姊眼中颇有几分落寞怅然。
她虽然对政事没有那么敏感,却对男女之事甚是精通,见姐姐这样,便凑到李安然跟前来,小声说悄悄话:“姐姐何必忧愁,一杯假死酒下去,再睁眼不就成了你府中人了吗?”
李安然摆了摆手:“做不得。”便不再多言。
於菟便偃旗息鼓,对着李安然肃拜了一下,往另一侧的侧门走去。
李安然招待章松寿的地方在棋室,刚刚章松寿来的时候,天色便有些阴沉,如今更是下起了细细绵绵得雪珠儿。
府中下人烧起了取暖的炭火,李安然跪坐在棋盘前和章松寿手谈起来。
章松寿的棋艺不错,在当初李安然小的时候,李昌一家尚且还在边关六镇的时候,章松寿也经常和彼时还是小豆丁的李安然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