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读读史书,尤其是王朝末年的史书,那是最开阔眼界的。”李安然喝了一口酒,随后叹了口气,“二弟的事情结束了,阿耶才有心思开始召见西域的使臣,不然啊,他心里桓着事,到底是提不起精神来的。”
不要看皇帝如此城府老道,年纪大了反而开始随意起来,大约是到了快知天命的年纪,也就更加容易在一些事情上由着性子来了。
李琰做了这么多事,李安然派系的武将已经完全容不下他,被废为庶人自然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角逐皇位的机会,早已经失去了威胁力,那么让他活下来用来换皇帝的赞赏,又有何不可呢?
栾雀的耳朵动了动,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李安然,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继续烤他的獐子肉。
“长姐府上的炙肉调理得好,改天我再送两只野味过来。”他吃着肉,扯开了话题。
长姐对西域的事情上心,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周刚刚经历过东夷一战,在诸多外邦之中的威望如日中天,但是这些地方情况复杂,民族杂居,统治起来其实很麻烦。前魏末年群雄争霸,中原王朝对于西域的控制就下去了,西域自个为了抢夺商道也明里暗里较劲,加上东胡插手,那边的势力就更加复杂。
自从李安然灭了东胡和西凉以后,这帮西域的小国就各种在商道上给大周动小动作——打,大姐姐是肯定想打的,至于什么时候打,用什么名目打,可能她还在等待时机。
只是……
栾雀嚼着肉,有些担忧地瞥了一眼扭头看雪的李安然。
大姐姐这次受的伤,恐怕挺重的。
“栾雀。”像是注意到弟弟在偷瞄自己,李安然转过头来,用“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的语气道,“你想当太子吗?”
栾雀嘴里正食不知味地嚼着肉,李安然的话一出口,他差点没给自己呛死,捂着胸口咳嗽了半天,才道:“这是阿耶事情,我不敢多想。”
却见李安然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是啊,这是阿耶的事情。”却也不止是李昌一个人的事情。
她见栾雀神色惊慌,像只小鹌鹑似的,便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想想也不是错,你说你不想当,我才觉得奇怪。”
栾雀吞咽了一口口水,手指收起揪紧了自己的袖子。
而后,李安然也不再提这些事,只是低下头专注地吃起炙肉来。
待到酒足肉饱,李安然才道:“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以后跟着舅舅,千万要谨慎谦恭。毕竟,那是咱们的舅舅。”
栾雀道:“喏。”
送走了栾雀,李安然命下人撤去炭火炉,另外送上了一份甜汤时,客堂一侧的屏风后的人才缓缓走了出来:“大殿下?”
荣枯今天来找李安然,其实为的还是出关往西域去的事情,他倒是也想偷跑,但是李安然说不让他走,那必定是强硬至极得逮也要把他逮回来,所以他只能慢慢选择和李安然好好说话,慢慢劝她理解自己的所想所行。
这一次,他并不想让步。
只不过恰巧,李安然正在和栾雀一起吃炙肉,他身为出家人便躲到一边茶室去了,直到栾雀走了,他才从屏风后面的小茶室里走出来,跪坐到李安然的对面。
“父皇后日接见丘檀使臣。”李安然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不到时候,我不让法师走的。”
荣枯道:“那毕竟是小僧的母国。”
李安然放下手中的碗,哑然失笑:“法师是聪明人,一定要孤把话挑明么?”
荣枯闭上眼,眉头轻蹙。
他这么做的时候真的是令人觉得赏心悦目,李安然却只是继续道:“你也不必全听我的,大可以去,只是你若是死了,你那一圈所有的西域小国的王室都得给你陪葬。法师可想好了?”
“可你若活着,这件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荣枯:……
他总觉得李安然话中有话,却一时间不能摸透她到底想说什么,便只好直来直往地问:“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李安然单手撑着脸,一张厚脸皮上难得显出了一些难以启齿的神色来。
“我啊……”
“我最近突然想要个孩子了,却不知道找谁当孩子的耶耶,正头疼呢。”
荣枯:……
打扰了,告辞,殿下您不用送了。
李安然看着近落荒而逃的荣枯,忍不住抚膝大笑,笑着笑着,神情却又冷淡了下来。
拿下商道诸国,建立西域都护府的事情确实需要早些摆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