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也哲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冒进的莽夫,事实上在带着精锐劫掠了吐谷浑一番之前,他首先遇到的是大周驻扎在吐谷浑边界的边疆防卫军,他是怀着谨慎的态度去试着“碰”了一下这些边防军,发现他们和吐谷浑的军队一样不堪一击。
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李安然裁减了一部分冗兵,将这一部分人纳入了专司军队生产的后勤之中,但是大周自从李昌继位之后,便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疯狂扩张领土,司军队后勤生产的人数,哪怕是将兵户中的女眷算上,却因为财政不能跟上,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并不能全部覆盖到,导致边防军的战斗力良莠不齐。
吐谷浑原本就是李安然留下来用来做和象雄之间缓冲,防止象雄从西北高地直冲而下,直接下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河西三州准备的,大部分精锐兵力都集中在河西三州的防御工事之中,反而是守在吐谷浑那一块的兵只是当地州县的边防力量,平时农忙的时候都要耕种,在面对象雄十万彪悍野蛮的番兵的时候一触即溃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一次短暂的试探让赫也哲并不安分的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他们这些番人居住的象雄是个苦寒、贫瘠的地方,气候恶劣,他们依靠游牧为生,早就眼馋中原王朝的富庶和丰饶,如果这一次能更进一步试探出中原王朝的底牌,那就根本不需要小心翼翼的试探、恳求大周皇帝和自己和亲了。
然而这一簇火苗还没在他胸口燃烧多久,赫也哲的主力军就在前方遭遇了来自大周的迎头痛击。
番兵很多人都笃信萨满教,虽然赫也哲自己带头尊奉佛教,但是番兵们受伤生病都靠萨满大巫救治,比起番僧更愿意相信有本事的大巫,所以这一次出征赫也哲不仅带上了萨满大巫,也带上了熟悉草药,略通医术的番僧多吉。
这个多吉自从赫也哲推行佛教开始,就靠着自己擅长察言观色的本领,以及渊博的知识,还有圆滑的处事态度得到了赫也哲的信任,很快成了象雄宗教事务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多吉随着大军出发,也是亲眼见证了那支能“以妖术招来霹雳”的诡异大周军队是怎么按着头痛打象雄主力的。
好端端的晴空万里,却猛然听见两声雷响,最前方的骑兵阵中炸开弥天的尘烟,顿时前锋大乱,一时间连盾牌都因为他们阵型的涣散而东倒西歪。
就在阵型涣散的那一刻,大周那边的军队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立刻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洗地,冲散了象雄军队的第二波阵势。
萨满大巫被那震天响的“霹雳”吓了一跳,却被贴身护卫的精兵用牦牛皮盾牌挡下了一波箭雨,他原本就在军队的较后面,即使是大周军队的强弩,也不太可能射穿坚硬的牦牛皮盾牌了。
大巫捡回一条命,刚缓过气来打算挥舞着手中的法器打算“驱邪”的时候,大周方面已经开始了第三波冲锋,从斜刺里突然杀出一队大周骑兵来,又砍瓜切菜如入无人之境。
领头的将领十分年轻,看上去约莫也就三十岁上下,一身银甲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手持一柄长戟已经冲杀进人群之中将七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在戟下。
要知道以这样的力度劈砍,以戟刃之薄肯定会开刃,可是当对方扬起戟来的时候,那刃依然闪着寒光,丝毫没有开刃折损的迹象。
大巫见此,连忙指挥自己身边负责保护自己的象雄兵护着自己后撤,可是那小将眼神锐利,一眼就看到了被众多人拥簇保护着的大巫,一队人奔着他就去了。
大巫吓得哭喊不止,连滚带爬的往后跑,那模样简直就像一只穿着衣服被人打断了腿的野猴。
那员负责牵制主力的小将,自然是镇守甘州的赤旗军将领仇云,他原本奉了李安然的指示在正面战场牵制象雄主力,但是丝毫没有想到李安然带来的那两门“火霹雳”这么厉害,要不是有造了它们的人跟着,指示他应该怎么做,怕不是没吓到象雄兵,他自己先给那震耳欲聋的声音给震得两个耳朵嗡嗡响了。
一边象雄主力军被“晴天霹雳”、“平地落雷”的“妖术”给吓得以为对方有妖神相助,人心惶惶;一边却是准备完全,兵精粮足的大周主力,双方正面战场的较量谁胜谁负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象雄主力军虽然遭到重创,但是后面还有其他人带领的左军和右军,右军前不久开拔往西域的方向去了,左军则南下想绕过铜墙铁壁的河西三州,直接攻击布防相对比较薄弱的平洲。
如今主力军被牵制,驻扎在西域方向的右军先不说,距离不远的左军早就应该前来驰援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赫也哲作为主帅,带着精锐驻守在营帐中,听着前方传来的消息,一张被阳光晒成古铜色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来。
不是他不想派遣左军去驰援中军,而是因为从刚才开始,双方用来联系的鹞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象雄人也擅长驯养鹞子作为传信工具,这种小猛禽聪明又认人,只要能驯服便是日行千里的传讯好手。
这东西飞的又高,又是草原上的少有敌手的霸主,比起汉人养鸽子传信更安全。
只是这样安全又迅速的鹞子,却在他送出命令左军驰援的指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就在赫也哲心里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时,天上突然传来一声清戾的啼鸣,他掀开营帐走出去,却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正好“啪嗒”一声落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只死相凄惨的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