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李安然是不会退兵的,哪怕星照公主被吊在墙头上她也不会退兵的。军队都打到这了,为了一个人质就退兵,将战线拉长她没办法和自己手下的兵交代,她不做这种事情。
所以,提前将星照公主带出来是必须的。
是夜,月黑风高,连夏日的蝉鸣声都忍不住轻了下来,负责看守管被关在寺庙中的星照公主的王宫亲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随后跟边上的人抱怨道:“这大半夜的叫我们在这里看守个老尼姑。”
“没办法……听有些老人说,这老尼姑放二十年前可是西域第一的美人啊?”站在他边上的另一个守卫如是调侃道,他语调轻松,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对于星照公主的尊敬。
“呸,第一美人,什么第一美人,又老又丑的尼姑。”开口抱怨的那个侍卫像是要让自己提起精神一样,故意大声嘲笑起来。
虽然丘檀之前有很浓厚的尊佛氛围,但是自从涅乌帕篡位之后,新一代的年轻人里却少有和长辈们一样尊崇佛法的——涅乌帕自己就不尊崇佛法,他觉得佛陀提倡朴素、禁欲的说法实在是太过荒谬了。
人就活一辈子,自然应该肆意的享受,放纵才对。
年轻人们,尤其是作为涅乌帕亲兵的那一批,更是耳濡目染,一个个学得十成十地坏。
如此这般出言讥讽作为比丘尼的前王室公主,自然也不算奇怪了。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老王室实在是一个太过遥远的词语了,曾经荣耀而幸福的星照公主,现在也不过是个光头鸡皮,满脸皱纹,瘦骨嶙峋的老尼姑罢了。
下一秒,一左一右两人分别被一只手捂住了嘴,一道寒光在他们的颈项之间划过,顿时血污浸染了破旧的佛寺。
两人吭也来不及吭上一声,便被轻轻放倒在地。
——那动作之轻柔,似乎并不像是在杀人,而是安置熟睡友人的躯体一样。
而后,两人将寺庙的大门打开,不一会便扛着一个黑布袋从寺庙之中出来,不远处负责接应的几人沉默上前,一行人绕过寺庙,再从拐角处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贴着大胡子,穿着高昌牙人服侍的胡商。
负责守卫王城的卫士此刻也困得很,看到队伍过来,便打开了城门上的小侧门。
为首的胡商赔笑道:“实在是多谢这位大爷了。”原来这些胡商早些时候是来这里买卖可以带回去调-教歌舞的胡姬的,等到来了城里才知道要打仗,连忙花了钱打点了负责看守王都城门的卫士,想早点去高昌交差。
虽然最近也有夜禁,但是看守城门的卫士对涅乌帕哪有什么忠诚可言,对方给了一条金灿灿的黄金鱼,够他吃喝玩乐许久了,谁还管什么夜禁不夜禁的。
这些卫士平日里就做这些受贿索贿的事情,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前说会有大周军队来攻打丘檀,说了快两个月了,城里也紧张了快两个多月,这不连个大周人的头发都没见到么?
别说人了,神仙他也不能坚持两个月都绷着呀。
商队带了他们采买的小娘子连夜出了城,只是出了城之后,却没有按照原定的路线往高昌去,而是走远一点之后立刻将三名“货物”松了绑放走,全员换上了快马往祁连山的方向飞驰而去。
此事的祁连山正值深夏,只是山中阴凉,倒也不觉得太热。
星照公主在马上的时候其实已经醒过来了,但是她不知道劫走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她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管怎么说在这种时候会选择冒险来劫走自己的,无论怎么说都比落在涅乌帕的手中强得多。
随着队伍前行,在浓密的绿茵深处,祁连山沟壑峡谷之中,一座可以容纳万人的军营赫然引入眼帘。
这就是李安然两年以来命令河西三州沿着当年“仁景法难”之中僧人西逃的路线,慢慢开凿、整备出来的军营。
荣枯此刻也在军营内。
他只觉得……大殿下的嘴,真真是这个世上最会骗人的鬼。
——而他偏偏,还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哪怕是被她骗了、耍了、利用了,他也生不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