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知道太宰治与岩永琴子的事的人,都在到处找他。
终于找到他时,是在三天后。
太宰治睁开眼睛,入眼全是雪一样的白。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帘,白色的被单。
自己身上也穿着淡蓝色的病号服,冰凉的液体正被输送进体内。
空气中弥漫着消水的味道。
是孤儿院的医疗室。
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在床帘。大概是听到了细微的动静,床帘被拉开。
魏尔伦平静的声音传来。
“你醒了。”
金发男人翘腿坐在旁边椅上,合上手里的书。
床上的少年根本不看他一眼,安静地凝视虚空,像是在发呆。
半晌,他抬起手腕。细瘦的腕上裹着好几层纱布,乍一看像是伤得很严重。
但太宰治知道,人鱼肉作用下,里面已经没有伤痕了,皮肤光洁看不出一点痕迹。
他叹气。
“我连殉情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么。”
魏尔伦看着这幕。
“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知道太宰治不会回答他,魏尔伦继续道。
“那是你安排在孤儿院的眼线的异能吧,能让指定区域内的人丧失存在感。”
“你对付那位来孤儿院找岩永的青年就是用的这招。明明人就在那里,却三天都没有人主动想起他,也找不到他。”
“这个异能作用于空间,只要你不触碰到空间边缘,对你也能起效。”
如果是意识清醒的太宰治,不借助异能,也没人能找到他。
但他要是去做危险的事,丧失了一段时间意识。在全员出动的情况下,难免这段时间内不会被找到。
他不想被打扰,所以会带这个异能者在附近。
“虽然眼线也很不好找,但比起你来,至少要容易一点。”
“只要找到眼线,就能找到你。”
“——她告诉了我这条线索,让我看好你。”
可是啊,岩永。
你不懂感情。
魏尔伦心道。
纵有千千万万个人的关心,都比不上那一个人。
失去的空缺永远无法弥补。
他原本以为身为异能生命体的自己才是异类,现在看来,岩永更是如此。
看似情感丰富,实则迟钝漠然。
无论如何,岩永都这么叮嘱了,他还是会照做。
魏尔伦看着现在的太宰治,仿佛看到了那晚的自己。
兰波教会了他感情,失去的友人不会再回来了,是他不懂得珍惜。
“我明白你的感受。”
“期待着什么东西能改变自己,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不,或许曾经拥有过,但自己没有察觉。等知晓时,为时已晚。”
“——这种绝望。”
魏尔伦沉默片刻。
“当时是岩永赋予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他也想做点什么,给予岩永在乎的人相同的希望。
太宰治偏转过头,黑发凌乱地铺散在枕上,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他讥讽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希望?
从未觉得这个词如此可笑过。
“她跟你做了什么交易,兰波?”
“是,但是不止。”
魏尔伦道:“无论是人类的孩子,还是跟我一样的异能生命体,在跟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我逐渐体会到了所谓家人、朋友的涵义。”
不再那么孤独。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给予我的。”
不管是出于和岩永的约定,还是他内心,他都会守护好这个孤儿院。
魏尔伦拿出太宰治的手机,放在床边。
是他去找太宰治时在对方身边发现的,当时已经没电很久了。
“电充好了。”
“她应该给你发了不少邮件吧。”
“你自己选择看或不看吧。”
说完,魏尔伦起身离开了房间。
沉默片刻,太宰治打起精神,半坐起身,拿起手机点开收件箱。
除了工作联络和织田作他们表示关心的邮件外,剩下满满几十条未读邮件,全是岩永琴子发来的。
他知道琴子是什么时候给他发来第一条邮件的。之后每条邮件是什么时候发来的,他都知道。
他一直在看着她。
只是缺少点开的勇气。
琴子似乎也明白这点,所以才不断给他发邮件,一点一点注入勇气。
正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却收到了孤儿院传来的噩耗。
如果他早点点开,早点看到,早点和琴子交流……
事情是不是还能有转机?
琴子是不是就不会去孤儿院,而是来市区找他,也就不会遇上炸弹狂了。
或者,他会去找琴子,即使碰上了炸弹狂也会一起想办法,而不是让她独自面对……
他明明知道她是不在乎自身安危的类型,他明明知道!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都已经晚了。
一切都结束了。
太宰治深吸几口气,抬手,微颤的指尖从第一条邮件开始点开。
【太宰先生,你在哪儿?】
我在这里,琴子。
【出来谈谈好吗。】
好。
【我恢复记忆了。太宰先生,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没有的事。
【想想还真是抱歉,居然会发生认错人这种事。】
【难怪太宰先生之前一直在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