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侍卫长,是陪着赵仪瑄从小长到大的诸葛嵩,所以他是最清楚赵仪瑄脾气性情的。
他不便跟着主子进监牢里头,就只尽忠职守站在门口,里头的谈话他都听得非常清楚。
起初听到宋皎服软,赵仪瑄痛打落水狗,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他那张冰块似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直到宋皎念出了那几个字……诸葛嵩不懂,但他知道太子仿佛很懂。
而接下来赵仪瑄的所做,更是让诸葛嵩眼珠子都要弹出来。
他看到太子殿下突然间握住了宋皎的肩头,只一迟疑,太子的另一只手就探向了那人的胸口。
如果不是向来过硬的涵养跟克制,诸葛嵩怕是要惊呼起来。
眼前宋皎愣了愣,然后抬起手去挡:“你干什么……”
“我不信!”赵仪瑄咬牙切齿地去撕她的衣领。
“住手!”宋皎大概也没料到他这么直截了当,惊慌地:“别这样!”
“闭嘴!”赵仪瑄的声音恶狠狠地,“老实点别动!”
诸葛嵩的嘴唇抖了抖,他怀疑这宋皎大概是有什么魇魔法,把太子殿下迷住了。
他斗胆进内一步,想要劝阻太子殿下行差踏错:“殿下!”
赵仪瑄却头也不回,只从喉咙里野兽咆哮似的低吼了声:“滚出去!”
诸葛嵩听出了他的惊急跟震怒,当机立断退了出去,并即刻示意在场的所有侍卫跟内侍们都转过身去。
虽然还是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如果太子殿下真的是一时之间兽/性大发起来……那、至少给太子留点体面吧。
在诸葛嵩退出门口的瞬间,他听见衣裳被撕破发出的瘆人声响。
而囚室之中,赵仪瑄如愿以偿看见了那预料之中,却也在他意愿之外的。
不用看全景,太子殿下知道了答案。
赵仪瑄瞧见的是素色的裹胸布,紧绷绷地缠在那人身上,看着就像是个什么奇异的素白铠甲,仿佛坚硬实则柔软的藏匿着最美好的。
因为过于慌张也因为激烈的挣扎,她的胸口起伏不定,随着错乱的呼吸,精致的锁骨勾出了令他惊心动魄的弧度。
赵仪瑄的目光有些张皇,简直不知要放在哪里,他凌乱地上移,却是她雪白修长还带着血的脖颈,还有那小巧秀气的下颌,闪烁湿润而明亮的眸子……以及,散开的一点摇曳的发丝。
这所有的所有,处处都透着熟悉。
他闭了闭双眼,深吸一口气试图镇定。
但偏是这一口气,让太子殿下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那香气自鼻端沁入,迅速地在他的五脏六腑间萦绕。
没有错,这是他久违的……曾经遍寻不着而梦萦魂牵的气息。
这香气牵引着他的思绪,让赵仪瑄在一刹那回到了那一年的暮春十九。
那年,宋皎办了王纨案子。
王大人在告老回乡的路上病故。
赵仪瑄去御史台要打死宋皎不成,反而被皇帝申饬,他一怒之下纵马出了城。
本来诸葛嵩等还是尽忠职守跟随的,但盛怒之中的赵仪瑄不许他们跟着,因诸葛嵩抗命,赵仪瑄甚至将他痛殴了一顿,言明:“若有跟随者,杀无赦!”
趁其他侍卫惊慌失措之时,他扬长而去。
王纨在的时候曾百般教导他,说他的性子太过于独断霸道,务必要懂得收敛怒火,否则很可能万劫不复,后悔莫及,这些话,只有王纨敢跟他说。
本来他正在改了,天底下除了早逝的母后,他最听的就是王尚书的话了,可是王纨也死了。
虽然是人人称羡的金枝玉叶,虽然是众望所归的信王殿下,但只有赵仪瑄自己知道,他厌恶自己的身份,厌恶那个宫廷,厌恶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厌恶那个夺走了他的母后位子的“姨母”——如今的皇后娘娘。
对于豫王他本来没什么偏见,可豫王是那个女人生的,所以这便是原罪。
王纨已死,杀宋皎不得,他的怒气必须有个发泄的地方,否则他也会死,会活活地给气死憋闷死。
而王纨的警告也成了真,这一怒的后果,就是他在见萤山中被野蛇狠狠地咬了一口,神智不清的时候又掉进了一个天坑,幸亏那坑洞不算太深,不然在蛇发作之前他就已经死透了。
当时他掉落在两块儿青石之间,头顶的坑洞透进一些光亮,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知道自己可能死在这里。
赵仪瑄心里还是有些悲苦,不过也无所谓了,一想到会死,那些别的都不再重要,也许死去,就能跟母后重逢,也能再见到老师,那样的话,倒也不坏。
一念至此,他竟笑了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快,也许很慢,有道影子在眼前晃动,耳畔听到嗡嗡的声音。
过了会儿,赵仪瑄才意识到是有个人发现了他,而那个人正在说话,可惜他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直到那人的声音高了些:“蛇?!”惊慌失措受到惊吓的调子。
赵仪瑄听见这个,玩心忽起,他张开手,手中还握着半截野蛇。
“想咬死本王,哼,本王先咬死它……”他冷笑着,满怀不屑而含糊不清地说了这句话。
刚才那蛇窜起咬中他的瞬间,便给他捏住扯下来,硬生生地竟扯成了两截。
当时他的心里怒的很,正愁无处发泄,便索性将蛇身凑到唇边,将那蛇血咕咚咕咚乱喝一气儿!倒也痛快不少。
身前的那人看着那野蛇给吸干了的惨状,显然是给他的勇厉惊呆了,她小声嘀咕了句什么,然后手窸窸窣窣一阵摸索。
赵仪瑄起初不晓得此人要做什么,半晌才醒悟,她在找自己的伤口。
不巧的很,他的伤正在大/腿,而且是在内膝弯之上,非常刁钻的位置,不然他早就自行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