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程大人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可豫王目不转瞬地看着程残阳,双眼之中是满溢而出的惊愕跟不信。
程残阳并无意外,也并不着急。
他知道让豫王接受这个事实不是那么容易的,豫王的性子中正温和,从幼时便循规蹈矩,瑭是绝对无法想象世间会有女子扮男人入朝为官、而且还是跟自己极亲密的宋皎!
对豫王来说这差不多跟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或者炎炎夏日飘起了雪花。
“这怎么可能?”瑭第一反应是程残阳开了个不太有趣的玩笑:“程大人,你、你为什么……”
程残阳在豫王的臂上轻轻地一摁:“殿下,我不是玩笑。”
豫王的双唇紧闭,不能也不敢再出一声。
程残阳道:“我知道殿下一定有很多疑问,其实我最初也是不知情的,后来……说来也不是夜光能选的。”
豫王的心时而跳的很快,时而又仿佛停滞了不再跳动:“这是、怎么说?”
程残阳道:“这有关于她的家事,殿下以后自然知道。”
瑭的手握起来,又松开了些,心里乱糟糟地。但他总算意识到这不是一句玩笑,而是真之又真。
他那么熟悉的心腹之人,竟然是个女子?!
可一旦把“女子”跟宋皎的脸合在一起,他就仍是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无意中看了眼自己拢起的手,瑭突然想起在来的路上两人同在轿中,他为安抚宋皎,还曾经握过她的手。
喉头动了动,心里微微燥热起来。
豫王竭力让自己宁神,终于他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可是、你为什么在这时候告诉我此事?”
程残阳笑了笑,可眼底却并没有什么笑意:“微臣在这时候把真相告诉王爷,一来是不想再瞒着王爷了,至于另一方面,因为知道夜光的身份,所以在颜府做下那件事的绝不可能是她,既然不是她,为什么她会被捉个现行呢?”
迎着程大人凝视的目光,豫王窒息,他这才明白程残阳的用意。
程大人从来都老谋深算的,这件事自然是瞒不过他,就算他们不说,程残阳自己未必想不到。
果然,程残阳道:“微臣想,这无非是两个可能,第一,是有人故意陷害夜光,可是夜光是无足轻重之人,利用颜家来对付她,说句不好听的,就如摔了玉瓶打老鼠,实在划不来,可如果不是这个,那只有另一种,就是——夜光在替人顶罪。”
程残阳没说下去,而只是淡淡地瞥了眼豫王。
能让宋皎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甘心情愿去顶罪的,除了豫王还能是谁。
瑭缓缓地吁了口气:“一切都瞒不过老师。”
他不再迟疑跟退缩,便将颜府事发经过告知了程残阳。
程大人虽然预料到宋皎是给豫王打掩护,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设了圈套对豫王下手:“这么看来,颜府的事情果然是冲着殿下来的,既然如此,子励跟宋洤只怕也是一样。”
不等豫王反应,程残阳又问道:“我听跟着夜光的小缺说王爷进宫,想必是见了皇后娘娘?”
于是瑭便也说了自己跟皇后求情,皇后答应相救的经过。
程大人听后仅含笑点点头,并未表态。
豫王因为心不在焉,也没发觉程残阳的反应有些古怪。
事实上,颜府发生的事,让程大人意识到一个危机。
他没有跟豫王明说。
但他明白,在豫王面前,宋皎的身份变得很尴尬了。
有关于瑭跟宋皎关系暧昧的流言,他身为御史大夫当然不会一无所知,但他却是低估了这些流言的威力。
小缺回来说起事发经过,他就觉着豫王的反应有些怪异,此后王易清去探监过后,宫内就又派了一个小太监去诏狱……这些都瞒不过程残阳的耳目。
虽然他一个字都没有问过宋皎,但已经猜到了那小太监走这一趟的用意。
就在豫王还单纯的觉着皇后派了人去救宋皎的时候,老谋深算的程残阳却早清楚,身为豫王的母后,皇后很清楚怎么做才是对豫王最好的选择。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宋皎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无端送了死。
在豫王来之前程残阳思来想去,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他得给宋皎找一条退路,至少……不能让豫王也跟皇后似的误会宋皎,犯下大错。
这个结,要尽快解开才好。
程府后宅,小丫鬟领着宋皎到夫人的院子,还未进门,就听到一阵犬吠声。
紧接着,一只长白毛的狗子伶俐地从门内跳了出来,亲亲热热地扑到了宋皎的怀中。
宋皎早也俯身过去,将狗子接了个正着,那狗子在她怀中扭来扭去,又伸出舌头乱舔她的脸。
与此同时门内也响起了清脆的笑声:“汪汪这么着急的跑了,必定是宋大人来了。你们还不去看看。”
说话间几个丫鬟走来,正跟宋皎打了个照面,纷纷笑道:“果然是宋大人到了。还是汪汪鬼精灵呢。”
狗子稳稳地趴在宋皎的怀中,脸上流露傲然之色,似觉着这赞美自己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