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也闹过了,事情总该有个了局,不幸中的大幸是她并没有失了贞。
事情仿佛尚有转圜余地。
其实早在宫内传旨之前,颜文宁就私下里求夫人,想叫夫人进内跟皇后娘娘提一提,看能不能……仍是让她顺顺利利地进东宫。
颜夫人不忍女儿受苦,但她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颜尚书已经明确地告诉过她:这门姻缘,应该不会成的。
为今之计,是先把三姑娘送出城去,找一个庵庙耐心地静修个一年半载,等风波平息后,再接回来,到那时候只尽量地给她挑一个不错的郎君就是了。
颜夫人只觉着失望,抱怨道:“又不是失了身,至于如此么?而且那个宋皎也是太子殿下给去的,按照殿下脾气以及这件事的起因,那宋皎是断无活着之理,怎么殿下反而把他放了?”
颜尚书本来也恨极了宋皎,可是他没想到豫王会亲自登门,光明磊落地告诉了他真相。
跟颜承不同,尚书大人并没有过分地怪责豫王。
颜尚书心里有数。
事发地毕竟是他的颜府,里里外外都是颜家的人,按理说不该出现这种纰漏。
豫王推心置腹的,跟他提起当天事情有异,自己是被一个自称三姑娘房中的人请了过去的,而且一过去就中了迷香。
这件事,颜尚书深信不疑。
因为在事发后,他私下里审问过颜文宁,颜文宁虽然不敢提豫王,但其他的说法却跟豫王所说差不多,而且连颜文宁身边的人都说,那天,是有个自称是跟随王爷的人说有一句要紧的话要来告诉姑娘。
这么看来,是有人故意安排,凑成了这处戏!
幸亏人尽皆知的是,三姑娘早就要许给太子爷,她不至于冒着毁了清白的风险去“勾引”王爷,颜家也不至于干这下作不划算的事儿。
不然的话,在颜府出现这种丑事,他颜家也要担责任的。
而且颜尚书又恨又是后怕。这是有人把他颜家当成了一个大戏台,苦心孤诣地要唱成这处戏,现在想想,若当日不是宋皎挺身顶了,给那几家的姑娘们看到是王爷跟颜文宁在室内……那么他颜家的脸,太子的脸,豫王的脸尽数都要没了!
那会是一场大祸。
从最初痛恨宋皎,到后来知道真相后的感激,颜尚书心情复杂之极。
他答应了豫王会保守秘密,谁也不提。
至于颜承所说的要豫王担责任,颜尚书是万万没有胆子。
堂堂的王爷在他们府里被算计,不来追究他们的责任就罢了,又怎么敢再赖豫王。
而对于颜文宁想入东宫的执着,颜尚书也颇为头疼。
三姑娘的性子不像是颜文语,大姑娘从小就很叫人放心,从来文文静静,虽有心机,却并不显山露水,只有三姑娘生性外向,爱说爱笑,很得府内长辈喜欢。
可宠虽宠,颜尚书是知道进退的,他不想去太子跟前碰钉子。
太子的性子跟豫王不一样,颜尚书可以跟豫王推心置腹的说话,但跟太子,他尽量让自己能少说一句是一句,免得不知哪一句出错就掉进坑里去。
当时他曾问过豫王:“太子殿下知不知道……”
瑭立刻会意:“皇兄并不知道是我。”
“那、为何放了宋皎呢,还特意派人来说是误会,叫我不要再追究宋皎。”颜尚书茫然,“明明跟宋夜光是死仇,又是出了这种事……”
豫王平和说道:“他虽不知道,但他却不是傻子。至于为什么放了夜光……这件事本王也觉着诧异,不过太子行事向来无迹可寻,也许只是任由他的心意,也许是想再等等。”
最后,颜尚书试着又问:“那,王爷觉着此事之后,太子对于这门亲事……”
豫王的回答模棱两可:“太子或许毫不在乎,又或者……不过我劝老大人先勿轻举妄动,等太子殿下主动表态才好。”
所以颜尚书一直在等,而经过打探,他听闻皇后娘娘似乎仍有意这门亲事。
这倒是个好消息。
就在这种情形下,颜文宁在夫人的陪同下进宫了。
其实这几天,皇后也一直没闲着。
她的确不想就立刻放弃颜文宁,毕竟三姑娘并不是真的,颜家的门第又在那里。
皇后曾经跟皇帝说过几次,毕竟太子年纪也不小了,太子妃之位仍旧空悬,而且东宫无嗣,自然人心不安。
皇帝起初不置可否,听到提及子嗣,终于心动,就说:“既然这样,等朕问问太子的心意就是了。”
本来正打算今日跟赵仪瑄提此事的,没想到一清早,有关豫王的传言便送到皇帝耳中。
所有事情竟搅到一块了。
瑭进了宫。他心里像是吞了一团火,又像是兜头给浇了一桶冰。
他没指望这件事会一辈子都不泄露,可万万想不到,竟会散播的这么快。
确实,豫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宋皎。
昨日带了宋皎回王府,在她醒来后他的决绝,其实并不只是向着宋皎。
豫王是恨自己。
他看过宋皎颈间的那些痕迹,她的手腕上还留着被捏过的青紫,显然不是被温柔对待过。
豫王人虽不在东宫,但很清楚那位兄长的脾气,亦能想象她遭遇了什么。
当日在东宫看到宋皎跟赵仪瑄的情形,瑭转身离开。
可出了东宫他才发现,他自以为傲的“镇定”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要真的是不当回事儿,他就不用这么气的就走开了。
而且豫王的人虽走开,心魂却好像还在东宫,眼前心底闪出的,都是宋皎伏在赵仪瑄身上。
瑭心里仿佛钻出了一个小人儿,手里拿着一把刀,慢慢地一刀一刀地戳在他的心上。
为什么,太子竟能那么做?
他为何下手那么快,快的让自己无法反应。
而面前的宋皎,明明曾经是程残阳亲自要送到他手里,是他唾手可得的人。
他后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一口答应,但是同时又恨,恨自己,恨太子,也恨宋皎——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让太子得逞,明明总是跟在自己身边,明明总是看着他的,居然于赵仪瑄!
那天晚上他看着陷入昏睡的宋皎,心火熊熊燃烧,竟再也无法自制。
但正因为如此,在宋皎醒来后,他才更加的无地自容。
他担心宋皎发现了自己所做,那样她会怎么想?且不管她怎么想,他自己也不能放过自己。
一个他曾不太喜欢的人,如今又给他的兄长,他居然、想要去亲她。
甚至还想要……
他难道是疯了吗?他又不是赵仪瑄!
所以在那时候,豫王才宁肯让自己更决绝些,索性跟她一刀两断吧,免得自己再犯这些不必要的错。
而在颜府事发后,曾公公立即认定是宋皎报复。
可连关河都说:“宋侍御不是那样的人。”
豫王想,要真的是她倒也好,自己就更有理由厌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