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派你来的。”他看着恨无伤道。
“没有人派我来,只是要出一口气罢了。”恨无伤道。
“替谁出气?”
“替……一个疯子,”恨无伤想了想,又道:“一个瞎子,哈哈哈。”
在场几个人听见“瞎子”,脸色都有点微妙。
太子则淡淡地:“朱厌是你的什么人?”
恨无伤听他提起朱厌,便举起手来撩了撩一头的乱发:“是我的仇人。”
赵仪瑄一笑:“你是在替你的仇人出气?”
“不行么?谁说不能替仇人出气?”
“你知道他的眼睛是本宫要了的,所以你才想要本宫的眼睛,对么?”
恨无伤道:“是又怎么样,我知道尊贵的太子殿下是不会给的。”
说到这儿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凶狠:“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谁知你竟亲自来了岳峰,一定是老天爷有眼把你送来,让我给他报仇的……哼,那个贱人,你要了他的眼,他还是死心不改的非要进京去……他一定会把命丢在那里!我真想看到他被你们害死的时候,那后悔莫及的样子……不对,他不会后悔……”他开始有点语无伦次。
宋皎听到这里,隐约觉着这几句有些耳熟的。
她试着转头看向恨无伤,忽然道:“你……不是朱厌的仇人。”
恨无伤打住:“你说什么?我当然是他的仇人。”
“如果是仇人,你怎么会……喜欢他。”宋皎迟疑地说了这句:“你喜欢他对么?”
恨无伤呆住,好像是发抖,一头花白的发乱晃,脸倒是依旧丑的惊人。
火卫长看出几分不妥,当前对赵仪瑄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赵仪瑄正看着宋皎,不知她怎么突然说这个丑八怪喜欢朱厌。
听了这话,微微一怔。
宋皎却没听见,她问赵仪瑄道:“朱厌,是不是在大理寺的?”
“是,你没见过他。”赵仪瑄回答。
宋皎迟疑道:“有一件事……我出京时候,青青说大理寺有个瞎子给了她一样东西,叫我一路带着的……”
赵仪瑄还未开口,恨无伤叫道:“什么,他给你东西,他给了你什么?”
宋皎看看太子,赵仪瑄向她一点头,宋皎道:“像是一块石头,有赤色的花纹,我也不知是何物。”
恨无伤突然跳起来:“两色石!给我,给我!”瞬间声音变得很奇怪,不再是先前般沙哑,反而有几分轻快。
那暗卫本是用剑指着他的额头,他却像是疯了一样视而不见,这么突然一跳,剑尖便划破了他的额头!
但奇怪的是,那剑尖刺破恨无伤的额,竟没有流血,反而像是挑破一层皮似的裂开了一点。
宋皎看的惊心动魄,赵仪瑄低头在她耳畔道:“这个人的脸上是特制的面具,这不是他的真面目。”
暗卫剑锋一转,抵住恨无伤的喉咙。
恨无伤却仍是热切地盯着宋皎:“你把两色石给我,我就不要太子的眼睛了!”
宋皎不明所以,便又看太子。
赵仪瑄在她耳畔道:“你做主就行了。”
宋皎定了定神:“那侍卫长的伤呢?”
恨无伤道:“小事小事,我会把他医好,只要你把两色石给我。”
宋皎正要答应,突然赵仪瑄道:“那两色石是很重要之物,朱厌给了夜光,是要她防身的,你若拿了去,她岂不是落空了?”
恨无伤一怔,竟道:“那两色石最大的作用,便是拿着石头的人,可以叫石头的主人做一件事,不管是什么事,那主人都不能回绝。至于别的……哦,我知道了,他是想……”
他低头,把自己腰间的一个布袋打开,从里头捡了一样东西出来:“这个东西你拿去,越往西南,部族越多,西南九夷之中有不少人知道两色石的信物,但是我这个也是管用的,你拿去。”
暗卫接手过去,查看无恙才递给太子,却是不知什么东西的一串骨骼,似兽似禽,首尾俱全,两只眼睛似是嵌了红宝石,栩栩如生,精致虽精致,就是太骇人了。
赵仪瑄本想把这个给宋皎,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不会拿,于是便递给了火卫长叫保存着。
宋皎告诉内卫那两色石在自己的小包袱里,放在屋内何处。
不多时,内卫果然将那石头取了来,恨无伤大喜,把石头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只不过他这真情流露的欢喜,配合这般丑陋的假面具脸,看着更叫人害怕了。
他得了两色石,便又从袖中掏出一颗褐色药丸,扔给那暗卫:“你把这个药吃了。刚才你的剑碰到我,若不吃解药,也是要中蛊的。”
暗卫心头悚然,竟不知自己何时中的招。
旁边的内卫们也各自骇然。
但恨无伤虽高兴若狂,却也没忘了答应下的话,让内卫将诸葛嵩放平,掀开衣襟露出伤口……
赵仪瑄看到这里便把宋皎抱了出去。
两人来到外间,宋皎道:“这个恨无伤,到底是什么人,他要这石头做什么,会不会对朱厌有碍?”
毕竟朱厌叫青青把两色石给自己,乃是好意,宋皎生恐反而害了朱厌。
赵仪瑄却是不以为然的道:“既然已经给他了,就不必理会,而且朱厌不是那么容易给算计的,他既肯把石头给你,就能算到所有的后果。”
“朱厌……”
刚开口,赵仪瑄便打断了她道:“不许再叫他的名字。”
“那该怎么称呼?”
“瞎子,或者别的都行,不许让本宫听你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宋皎无奈:“我并没见着他……他怎么会给我这么重要的两色石呢?”
赵仪瑄知道原因,只是不想跟她说明,就只说:“他行事从来古怪,不按常理。不足为奇。”
宋皎回头看了眼,因知道诸葛嵩有救,心里仿佛一块大石落地,便悄悄地跟赵仪瑄道:“殿下,你说那人的脸是假的?”
“嗯。你想知道他长的什么样?”
宋皎笑了笑:“不是的,我只是……有个猜测。”
赵仪瑄见她笑的很是可爱,眼底也多了几分笑意:“什么猜测?”
宋皎迟疑道:“我说错的话,您可别笑。”
赵仪瑄道:“让夫君笑笑又怎么样。”
宋皎垂首:“算了,不说了。”
赵仪瑄轻轻捏着她的下颌,似笑非笑地道:“别叫本宫逼你,快说。”
宋皎这才道:“我觉着,这恨无伤是个女子。”
“哦?”太子并没有很惊愕,只问:“为何这么说?”
宋皎道:“他的声音有些怪,像是故意装出来的,只在叫‘两色石’的时候才仿佛女子的声响,而且他的手……虽然看着粗糙,但很小。”
她说着举起自己的手,若有所思道:“跟我的差不多。”
赵仪瑄将她的小手握住:“这么紧张的时候,竟连这个也留心到了?哦……如果这恨无伤是个女人,倒是可以解释她为什么这么疯了……”
宋皎道:“疯?”
赵仪瑄道:“她不疯么?对了,你先前为何说她喜欢朱厌?”他一边说,一边又轻轻地吻着她的手。
宋皎的脸色有些不太自在,赵仪瑄道:“怎么了?”
宋皎道:“恨无伤方才说的那几句话,殿下不觉着耳熟么?”
“哪几句?”赵仪瑄正在她的腕子上亲了下,闻着袖口中透出的淡淡香气,有些心不在焉。
宋皎心里想到的,却是恨无伤方才所骂的那两句话——“你要了他的眼,他还是死心不改的非要进京去,他一定会把命丢在那里!我真想看到他被你们害死的时候,那后悔莫及的样子!”
正是这两句,让宋皎想起了当初赵仪瑄跟自己在京郊三里亭诀别,当时赵仪瑄不也是这么狠狠地骂过自己?
这哪里是恨,只是爱而不得罢了。
正在出神,忽然觉着耳畔一热,却是太子不知何时靠了过来。
他轻轻地咬着那小巧的耳珠,看着她一点一点泛红,颇为满意。
目光下移,又瞧见她颈间自己曾留下的那些红痕,像是雨过后洒在地面的桃花瓣,偏偏印在雪肤之上。
赵仪瑄低低道:“咱们回去吧?你不是身上不舒服么?”
宋皎本来已经忘了这回事,突然听他的声音自耳畔温热地透到心里,突然就真的“不舒服”起来。
只是那拒绝的话还没想好,身子已然腾空,竟是被太子打横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