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皇帝看着赵仪瑄的神情,瞧出太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怒之下,皇帝几乎就想吩咐魏疾,直接派人把那个宋夜光在半路杀了了事。
不过皇帝到底还是皇帝,君心似海,他垂眸沉思了片刻,道:“不错,朕收到你的信后,便立刻下旨命人前往西南道,此刻那宋夜光只怕也在回程路上了。”
赵仪瑄脸上的愉悦之色,是掩饰都掩饰不住的。
皇帝心头又是一股杀意掠过,却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先回去歇息,稍后,处置一下六部跟豫王没料理妥当的折子,最为要紧的是,永州的那个案子,还是要再细查。”
太子听到最后,便也定神道:“父皇,永州的案子涉及的是谁,父皇已经知道了,儿臣之所以没有在永州细审,便是觉着兹事体大,若是耽搁下去,不知还会引发什么变数,所以便把案宗跟一应涉案人等尽数押解回京,再等候父皇的处置,父皇若还是让儿臣接手,只怕不妥吧。”
皇帝之前在收到太子递送的一干案宗以及审讯口供后,心里也有这个疑惑,虽然查抄的账册、人证的口供等都清楚明白,但太子却并没有对此下定论,也就是说,赵仪瑄没有认定永州的事情是跟国舅还是豫王相关,只交给皇帝判断。
至此皇帝才笑了一笑:“这件事你办的倒是谨慎稳妥,既然如此,当着朕的面儿你且直说,据那刺客说,是豫王主使了一切,你以为她的话有几分真?”
太子想了想:“平心而论,儿臣觉着豫王不会干这样的事。”
皇帝道:“你相信豫王?”
太子说道:“若说相信倒也算不上,只是觉着,豫王不至于会做如此蠢事。”
皇帝的脸上又露出了一点笑意:“你这句话,也不失公允。好了,你先回去沐浴更衣,休息之后再做别的打算。”
见太子谢恩要去,皇帝又唤住他,将太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道:“这次出去经了不少凶险,没受伤?”
赵仪瑄一怔,继而道:“父皇放心,儿臣无碍。”
皇帝顿了顿:“哼。去吧。”
太子回到东宫,盛公公等早知道了这消息,简直是死里逃生一样。
盛公公哭的跪倒在地,赵仪瑄扶了两把没扶起来,气的轻轻踢了他一脚:“本宫还没死呢,哭什么?”
“殿下千万别说那个字儿,”盛公公哭的昏天黑地,竟不管不顾地抱住赵仪瑄的双腿:“殿下,殿下以后也不能再干这种事儿了,再有这种事,您先杀了老奴再去……”
太子叹了口气,俯身在他脑门上摁了把:“行了,快去准备洗澡水,身上难受的很了,而且也饿了。”
这句却非常灵验,盛公公的哭声戛然而止,忙从地上爬起来:“奴婢这就去。”
赵仪瑄知道宋皎必然回京,这两日便安心处置折子,调度大理寺跟刑部之人审讯永州案子等。
住了一日,果然诸葛嵩那边递了消息回来,提了解决迢沂山的事,又说宋皎已经接旨启程返回。
太子看后,越发是吃了定心丸。
又有大理寺朱厌递了文书,是有关当初程子励身亡之事,已然查明。
太子翻看之后,不由皱了眉。
思忖半晌,赵仪瑄唤了一名内侍来,吩咐:“去大理寺……”
话音未落,忽然想起岳峰的那恨无伤,却不知她是不是已经找到京内来了,跟朱厌又是如何。
本来赵仪瑄对这些毫无兴趣,只因诸葛嵩说起迢沂山的情形,他知道那恨无伤必然就是花沂的泷儿了,可见宋皎当时跟他说的那恨无伤是女子,竟果然准了。
当下太子示意那小太监退下,反而唤了一名内卫来:让去大理寺宣朱厌进宫。
这是朱厌时隔多年第一次进宫,也是他回京以来第一次正式要去面见太子。
但是让朱厌意外的是,这次进宫,他并没有如愿以偿见到赵仪瑄。
他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梳理了头发,收拾的干净清爽,却仍是像个无主的流浪狗似的,站在东宫的殿门口,茕茕然不知所往。
这一切,正是在宋皎抵京的前天发生的。
豫王府中,瑭走到桌边。
在椅子上落座,豫王才道:“你方才问,是不是本王告诉的皇上关于她的身份,不错,正是本王去说的。”
四喜原本只是看不惯豫王,所以故意的那么问,没想到他竟承认。
“你说什么?你为何要这么做?”四喜一下子沉不住气了。
宋皎也看着豫王。
当时在永州江家,艳离君指认是豫王主使所有谋逆之举,她毫不犹豫地地反驳了艳离君,因为她绝不相信豫王会干这种事。
而现在,面对主动承认了是他揭发了她的身份的豫王,宋皎心里仍是这般感觉:她不信豫王会做这种事。
只不过看着豫王那么笃定淡然的神色,宋皎突然有些心虚,而且后怕。
难道是她想错了?不管是艳离君的事情还是现在这件,难道她……
她以为的豫王,早已经不是她“以为的”。
宋皎想起自己就这个问题跟赵仪瑄的对话,而太子当时,却也是跟她一样的想法。
难不成他们都错了。
瑭看她仿佛出神,便道:“本王必须这么做。”
四喜跳起来:“什么必须这么做,我不信!一定是你故意的!”
——太子明明早就知道了宋皎是个女子,明明那么喜欢她,却仍是步步退让,而并没有就揭穿这个秘密。
在四喜看来,就算是要捅破了这件事,那也是得太子去做,而不是叫豫王或者别的人,四喜觉着豫王必然居心险恶。
豫王道:“本王是故意的不错,因为就算本王不说,也会有人去说。”
“是谁?”四喜问。
豫王看向宋皎:“宋申吉。”
瑭本来以为宋皎至少会有些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