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宋皎的抗拒跟不适,这短暂的亲吻,却让豫王体验到了冰火两重的感觉。
瑭没想到,亲一个人的感觉竟是那样的难以形容。
才碰到她的唇瓣的时候,就仿佛有一种奇怪的东西从他的脚底爬过脊背,一直冲到了头上,他整个人都是酥酥麻麻不由自主地,仿佛魂魄都在此刻轻飘飘地逸了出去。
但豫王还来不及细细受用这种感觉,整个人就给狠命地推开了。
他看着俯身呕吐的宋皎,就似有人往自己的头上泼了一盆冰雪水,他刚才有多快活舒服,现在就有多难堪跟难受。
“你……”两重的冲击,让豫王几乎语无伦次,喉头干涩,他艰难地说:“你就这么……厌恶本王。”
宋皎捂着心口,闻言略抬了抬头,但身体实在是太过不舒服了,之前还没到达京城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不适,只以为是舟车劳顿而已,没想到方才给豫王一碰,这种不适竟陡然加倍,无法自控。
确实她是无法接受豫王强迫自己,不喜欢他碰自己,但也不至于到要恶心欲吐的地步。
只是她没法儿跟豫王解释,而且……
也确实没有解释的必要。
宋皎的沉默,让豫王更加的恨怒:“你……你……”
他从来都是骄傲自矜的,所以当初在程残阳说破宋皎身份要他收了她的时候,豫王惊愕于宋皎的胆大妄为跟欺瞒,心里还是带着不满的。
或者一开始他就太习以为常了,因为宋皎在他面前总是把自己放的低低的,豫王便觉着一切都理所当然。
瑭更加理所当然地以为,只要自己勾勾手指,宋皎就会毫不犹豫地走到他跟前。
可是如今……
他们两人的位置仿佛完全调转了。
就算他主动的表明自己不在乎她是否失过身,就算他主动地去吻她,换来的竟是这样的嫌恶跟羞辱。
豫王被气得一阵阵地发晕,但同时,心里更是一阵阵地疼着。
“好好,”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而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喜欢他对吗?就算你喜欢他又能怎么样……皇上昨日还把尚翰林跟康尚书家的女孩儿传进宫去,那两个人都是皇上跟皇后为他挑选的后宫,当然,也得他安然无恙他才能左拥右抱,你以为他会喜欢你?你……”
宋皎低着头白着脸,不知有没有听见。
“不要再痴心妄想,他很快就会忘了你,”豫王像是找到了可以报复的话,他捏着宋皎的肩头把她拽起来:“宋夜光你听好了,你这样的人,是永远不可能进东宫的,你……”
瑭还没有说完,宋皎抬手擦了擦嘴角:“王爷……”
因为之前的干呕,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我知道。”
豫王蓦地停了下来。
宋皎平静道:“不用王爷提醒,我知道我不配……我也没想过。”
瑭怔了怔:“你说什么?”
宋皎道:“我只想……”
她看着豫王,眼神有些朦胧:“如果可以我只想……回到当初,我想回到王爷不知道我的身份的时候,那样的话……”
豫王的眼中透出惊疑:“你说什么?”
宋皎低头,泪在眼中晃了晃:“那样的话,王爷就不会被那些无谓的其他干扰,王爷依旧是当初那个我所敬慕的人,而我依旧是王爷可以信任的人。”
或许那时候,才是最单纯的,豫王是君王,而她只是侍御史宋皎,彼此没有更多的厌恶或者贪恋。
而她跟太子,也依旧恨恶得明明白白,至少太子不会为了她生死不知甚至可能被废,而她仿佛悬在半空,幽魂一般岌岌可危。
宋皎抬手扶着额头,也挡住了自己流泪的双眼:“我求王爷,别再……做让自己难堪的事,王爷,一切都回不去了,我……我也有了真心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不是王爷。”
瑭后退了一步。
他心中的恼恨已经退散了大半,但豫王却没有因此好受一点,因为宋皎把话说的这样明白,这简直比在他脸上狠狠地扇上几记耳光还要更叫他难过。
瑭连再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仅仅只看了宋皎一眼,然后就转过身去。
豫王向前走了一步,慢慢地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听见身后宋皎道:“王爷……”
他的心突地跳了下,不切实际而天真的觉着,宋皎大概是改变了主意。
豫王没有回头,只是屏住呼吸,摆出一个站住了静听的样子。
宋皎的声音传来:“我家里……如何?”
豫王突然笑了。
他觉着自己真是可笑极了,竟会以为宋皎会心回意转,至少、会因为他而说几句话。
豫王缓缓地吁了口气:“昨日,宋家上下百余人,以及魏家相关人等,都已经羁押。”
虽然早就料到事情不妥,可听见豫王如此说,宋皎仍是觉着心头像是给人狠狠捶了一下。
她又有些不舒服,却强忍着不肯让自己再出声。
豫王说完之后,仿佛又停了停,这才往外出门去了。
原先等在外头的四喜已然不见,她虽然武功高,有胆识,但在这豫王府里要摆弄一个女孩儿,还不算很难。
关河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那峨眉刺需要把肉皮切开才能取出,剧痛让他的脸色变得极白,几度差点晕厥,此刻却仍是撑着在外等候命令。
曾公公站在另一边上,他不知道自己先前所做是对还是错,可却有一些心虚。
见豫王出来,关河先上前道:“王爷,那个丫头已经被关了起来。不过等她醒来的话只怕还会不消停。”
豫王不想理会这些,面无表情地往外去了。
关河迟疑片刻,便对曾公公道:“这里叫人好好地看着……在皇上的旨意来之前,千万别有任何差池。”
曾公公试探着问道:“欺君大罪,皇上该是不会留这宋皎的吧?”
他方才对宋皎可是极其无礼,自然不愿让宋皎有一线生机。
关河道:“按理说不会,但……谁也不该去揣测圣意。就算皇上有意要杀她,在最后的旨意来到之前她也还得活着,不然王爷也不好交差。”
曾公公先松了口气,又道:“可是我看王爷好像……”
关河淡淡道:“毕竟她曾跟着王爷的,王爷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有一点顾惜是人之常情。”
曾公公点头,便唤了四个小太监进来,道:“好好地把人盯紧了,有任何风吹草动,便去禀告。”
这日到了晚间,小太监前去豫王的书房。
曾公公急忙走出来:“怎么?”
小太监道:“公公,那个……宋大人,已经一天没吃喝了。”
中午小太监其实来禀告过,曾公公不以为然,觉着一两顿不吃不算什么,反正饿不死人,等她真的饿了自然不用催。
如今听说又没吃,便啧了声:“这个宋皎,竟然还矫情起来了,她若饿死了自个儿倒好,省了事了。”
正嘀咕了这句,身后豫王淡淡地问:“何事。”
曾公公本想瞒下,但一想,王爷跟宋皎又不是和好如初了,何必避忌,于是入内说道:“殿下,那个宋皎她竟然不肯进食,简直是不知好歹。”
豫王眉峰微蹙,目光掠向曾公公。
曾公公微微瑟缩,正不敢再说,外头又有一名来到:“王爷,门上程御史夫人求见。”
瑭微怔:“她来做什么……”正要说一声“不见”,突然又停了停:“传吧。”
不多时,颜文语被内侍领着来到了豫王书房,她这次来只带了两个贴身的丫鬟。
丫鬟们等在门外,颜文语入内行礼:“臣妾参见豫王殿下。”
豫王一转头,曾公公等便也退了下去。豫王问道:“夫人为何这时侯前来?”
颜文语道:“为了一个故人。”
豫王早知道她不是冲自己来的,微微扬首:“本王是奉皇上的旨意看管宋夜光的,夫人这般前来于理不合吧。”
颜文语道:“王爷若是怕担干系,无妨,我明日即刻进宫向皇上请罪,半点儿都跟王爷不相干。”
豫王一笑:“夫人请罪与否,跟本王看管人犯,可有任何关系么。”
颜文语看着他淡漠的脸色:“王爷真的一点儿旧情也不念。”
“本王跟夫人仿佛没有什么旧情。”
“臣妾说的是夜光跟王爷。”
豫王仿佛觉着有人往心头插了一刀:“哦?夫人觉着本王跟宋夜光有旧情么?本王怎么不知道。”
颜文语道:“王爷真的不知道?”
豫王看向她:“本王该知道么?”
“臣妾以为王爷确实该知道,当初在颜府里的那件事,如果夜光跟王爷无情,她怎么肯明知死罪,却仍是挺身而出替了王爷?假如是我,我是绝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她冷然一笑:“假如当时出事的是夜光,不知王爷会不会奋不顾身地替她挡了?”
豫王心头一震。
“想来,也不会。”颜文语道:“王爷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觉着你跟夜光没有旧情,但当时夜光对王爷,却确确实实地是赤子真心,只是王爷并没把她的心意当真罢了,就如同现在……王爷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从来都是这么冷心冷面。”
豫王刺心:“住口。”
颜文语道:“臣妾说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