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丫鬟抱着那只小崽子进门,那狗崽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挣动,丫鬟微微俯身,它便跳下地,肥嘟嘟地向着这边颠颠儿地跑来。
宋皎看的惊喜,急忙起身要去抱,颜文语拉住她,自己俯身把那跑到跟前的狗子抱起送过来:“你瞧是不是可爱的很?”
那小狗儿耷拉着两只软趴趴的耳朵,露出粉红色的肚皮,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两人,嘴里发出撒娇的响声。
宋皎急忙接了过来抱在怀中:“好有趣!”她歪头蹭了蹭那奶狗:“我真喜欢!”
颜文语望着她发自内心的烂漫笑容,叹道:“你啊……”
万般言语,倒还是不说了吧,总之,只要她能快活就行了。
颜文语要走,宋皎定要留下,吩咐人备饭,两人离开内殿,宋皎抱着那狗子,带着她往旁侧自己的居处走去。
赵仪瑄不许她跟宫人住在一起,为掩人耳目,却仍是空留了一个住所。
只在寝殿这边的旁间,给她就近安置了,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其实大多数时间,还是让她睡在自己的殿内。
宋皎还想询问程残阳的事,不过对于程残阳,颜文语倒是没有多话,只是说“无碍,甚好”之类的,宋皎虽不敢质疑,但心里也觉着是在搪塞自己。
“前日皇上召见老师,竟不知为什么?”她本想问赵仪瑄,只是心里还有一点芥蒂。
那就是程残阳以前曾叫她在太子身边当细作一事,虽然作罢,但因为这个,宋皎还是想避忌些,所以纵然心里好奇,却并不问太子。
颜文语道:“哦,没什么,好像是因为国舅张家的事。”
宋皎想了想,却叹了声。颜文语问:“怎么了?”
“我只是觉着……你瞧,张家的势力这样大,又有一位皇后,两位殿下,原先以为是百年不倒的呢,谁知一夜之间就……”
颜文语道:“呵,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呢。别说是你,世人都想不到,在动手收拾张家之前,皇上还叫皇后娘娘去张家探望国舅呢,各种施恩盛宠,谁能想到这会是动手的前兆?”
宋皎想到皇帝的样子,心里也有点阴冷的不舒服,便道:“你可要告诉老师,行事一定要谨慎啊。”
颜文语转头看她,望着她清减不少的脸颊:“我别的人都不担心,就只担心你一个,偏偏你却总为了别人忧心。”
宋皎一怔:“什么别人,是我的老师啊。”
虽是老师,在宋皎心中,却比宋申吉的分量重多了。
颜文语没说话,只叫了丫鬟过来把那小狗抱过去,又给她将衣衫整理了一番,才握住她的手,不知说什么,就只轻轻揉着她的手。
两人进了宋皎的居处,颜文语打量着这新居,只见地方阔朗,窗明几净,家具摆设等不用说都是上好的,还有多宝格上的几样玩器,一看便是难得的古董至宝,赵仪瑄果然是舍得。
除此之外,靠墙的花架上,是一盆开的正好的白毛狮子,散发着秋菊淡淡的凛冽香气,跟旁边书架上的书卷相映成趣,雅致高贵。
宋皎跟小孩儿要献宝似的:“你觉着怎么样?”
颜文语回眸:“我若挑剔,你又要替他说话了?”
“不是,”宋皎有点害羞:“我、我是觉着……比我先前住的好多了。”
“你可真敢比,把皇宫跟你之前的居所相提并论?”颜文语半是调侃的:“可我觉着方才的太子寝宫比此处更佳啊,怎么不见你称赞一句。”
宋皎听了出来,长睫颤了颤:“你又说笑,这里……是他的意思布置的。”
颜文语看着她这忐忑之中带着一点小小喜悦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心酸,她虽然没见过宋皎之前的寒屋陋舍,却也能想象。
受过太多苦、被苛刻惯了的孩子,只要得了一点好处,就会高兴的情不自禁。
颜文语不想再指摘什么了,反而是真心实意地说:“太子殿下的品味确实是不错的。这里很好,比寝殿还好。”
宋皎又惊又喜,仿佛颜文语不是夸赞赵仪瑄,而是在夸赞她。
颜文语笑道:“过来。”
宋皎忙走到她身旁,颜文语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以后,会有更好的呢。夜光自然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两人吃了中饭,便一块儿小憩。
先前她们虽亲近,却也不曾如今日这般安闲自在地同躺在一张榻上。
起初还有点不自在,颜文语便问宋皎南行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之类。
宋皎捡着两件有趣的说了,两人笑了一阵,她趁兴,又说了迢沂山的事,以及遇到了江禀怀等种种。
颜文语思忖说:“这西南的异族,我也是耳闻过,到底百闻不如一见,你说那只神龙长角,岂不闻,蛇化龙而长角?我想它是不是要化龙了?”
宋皎怔了怔:“这个……倒也说不定,那神龙很通人性似的,当时它低下头,像是要让我摸摸它似的,可惜没有摸到。”
颜文语道:“它真的让你摸它的头?”
“应该是的。”
颜文语琢磨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精怪讨封的说法?”
传闻之中,山妖野怪们修炼到一定程度,是会向人讨封,低级一层的,会功力大增,高一层的,就不可说了。
宋皎惊奇:“野史里看过些许记载。怎么了?你总不会觉着,是那神龙来讨我的封赏吧?但据我所知,那些能被精灵讨封赏的,都是些大贤大能的人物,我算什么。”
颜文语眨了眨眼,看她一无所知的样子:“你算什么,那神龙恐怕比你我更清楚。不过……”
宋皎莫名:“不过怎样?”
颜文语道:“不过它好像没讨到封,倒不知它的造化将如何了。”
宋皎有些困惑,可因为颜文语这句,心里突然多了一点不快,仿佛觉着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颜文语却又问:“对了,你说的那个江知县,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前些日子我也曾听老爷说起过。”
“老师也说过江兄?说什么?”
颜文语笑道:“倒也说他是个可造之材,江家那么大的案子,他竟能从太子的手中全身而退,可见是个有能耐的,将来只怕……”
“什么?”
颜文语欲言又止,因为她意识到,这话不能跟宋皎说。
原来当时程残阳的评语是:“江禀怀将来的成就,应还在我之上。”
两人天南海北,痛痛快快地说了无限的体己话,渐渐地,宋皎却是困倦了,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颜文语转头,见她近在咫尺,睡容恬静,像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看着看着,她的眼圈有些红了。
趁着宋皎睡着,颜文语往她身旁靠近了些,将头靠在她的肩头,慢慢地抬手揽在她的腰间。
这恐怕,是她这辈子离宋皎最近的时候了。
太子回宫之后,听说宋皎留了颜文语吃饭,倒也不算什么。
直到亲自来寻,隔着一层很薄的鲛绡纱,看见这般情形,赵仪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