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你……”豫王望着皇后,说不出的失望跟寒心:“您到底做了什么?”
皇后好像也忍无可忍:“做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你竟然要跟母后作对么?”
豫王转头看了眼宋皎,又看看盛公公,见他暂时没有动作,便才肩头一沉:“不就是为了那个位子吗?”
皇后道:“你别说你已经没有了斗志,你就真的甘心离开京城,从此一辈子也未必回京,连本宫死……你都未必能见一面!”
豫王一撩袍子,竟向着皇后跪了下去:“儿臣最后恳求母后,悬崖勒马,把这乱党拿下,放了夜光。”
皇后嗤地冷笑,仿佛也极失望而恼怒:“你在说什么胡话!放了她?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本宫岂能放过!”
豫王的脸色一片惨淡:“母后好糊涂,夜光若是在这里出事,皇上岂会放过,太子又岂会放过?这是引火烧身啊!”
“哼,”皇后笑了笑:“谁说她会在这儿出事……”
宋皎听到这里,淡淡地问:“娘娘,您是在王爷的那块平安扣上下了东西吗?”
事到如今是彻底的图穷匕见,皇后也觉着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不错。”
“或者是……”宋皎很平静:“会让人听命而行的蛊?”
皇后有些诧异,不由看了艳离君一眼。
宋皎也跟着看向艳离君:“我倒也恰好知道有这么一种蛊,叫做‘咒’,你从哪里弄来的?”
艳离君道:“这个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我感兴趣的是,你为何没中蛊。”
宋皎道:“你当然盼着我中,若是如此,我离开了内廷回到东宫,兴许就会听你们的命令,刺杀太子,太子殿下对我当然是不设防的,恐怕真的会被我……然后当然是如你们所愿,我跟太子玉石俱焚,你们才是真正的坐收渔利。”
豫王的双眼睁大到极致。
皇后见宋皎竟猜到了,目光一冷:“果然是聪明,本宫都舍不得你死了,可惜……明珠暗投。”
“娘娘还是收手吧。”宋皎并不惊慌,看看地上的豫王,眼中透出一点惜悯:“娘娘还记得方才您跟我说的话吗?天下的子女只有一个愿望。您不要再让王爷伤心了!”
豫王听到这里,慢慢地合上双眼,泪从他的眼角渗了出来。
这就是夜光,直到如今仍是……最懂他心思的人。
“你闭嘴!”皇后仿佛怕宋皎挑拨离间似的:“总是低人一头,落于人后,江山是这样,女人也是这样,都给太子抢在了手中,本宫忍不了这口气,豫王,你难道能忍吗?你喜欢她,只要太子没了,她自然也是你的!”
豫王的声音很轻,但回答的又快又坚决:“儿臣不要。”
“你说什么?”
豫王缓缓抬头,他的眼中已然泪光闪烁:“江山也好,夜光也好,儿臣不要,也要不起!”
“你……”
“母后,不要再错下去了,”豫王的声音斩钉截铁似的:“不如就是不如,让母后失望儿臣也是这样说的……”
迎着皇后惊怒的目光,瑭道:“若我真的比太子殿下要强,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就算是父皇偏爱他,那也是他自己做的比我好。要不然……”
天下大事且不说,他连身边最该珍惜的人,都一步步再而三地推离了身边,等真正发觉错了后已经覆水难收。
何况天下!
“你……你太让本宫失望了!”皇后声嘶力竭,嚷了这句便低头狂咳起来。
“好,那,儿臣就让母后失望到底吧,”豫王也已经豁出一切了,他微微抬头道:“请母后收手,否则,母后会后悔莫及。”
皇后已经说不出话来,艳离君道:“王爷,您要把娘娘活活气死吗?这可是你的生身之母啊,她拼着病躯也要为您争一把,您却竟这样……是为了宋夜光?”
“关河,”豫王蓦地站起身来,寒声,“给本王把她杀了!”
关河上前一步,艳离君却又笑道:“关侍卫,你可要想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为王爷好。”
豫王回头:“你不动手,要本王亲自动手?”
关河迟疑着:“王爷……”
豫王一步上前,伸手将他手中的刀夺了过来。
关河毕竟不敢拂逆他,略一犹豫,就给豫王把腰刀抢了过去。
艳离君哈哈笑道:“王爷,您跟我?怕是太自不量力……”
话未说完,豫王把刀一横,竟是架在了自己的颈间。
艳离君脸上的笑蓦地僵住,连皇后都惊呆了,关河跟宋皎一起失声叫道:“王爷!”
刀刃贴着豫王的脖颈,他从未做过这种事,跟太子的刚猛不同,豫王的手几乎从没有拿过这种凶器。
锋利的刀刃才架上颈间,势不可免地划出了一道血口子,鲜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瑭儿!”皇后的声音充满了骇然跟绝望,“你干什么?你……放下!”
豫王笑了笑:“母后,儿臣说过,母后若不停手,就会后悔莫及……就算你们的计策成功,争到了那个位子,那要叫谁去坐?随便吧,反正不会是儿臣!”
皇后看着血从他颈间往下蔓延,把雪白的领子都沾的鲜红,她晕了晕,整个人站立不稳。
艳离君目光转动:“王爷别冲动,劝你把刀放下,不然,我便先让宋皎死在这里。”
“行啊!”豫王一点儿胆怯都没有:“你只管动手,本王向你保证,我会比宋夜光快一步到奈何桥!”
他眼中如铁似的决然,让艳离君都为之震慑。
“王爷!”这一声,是宋皎。
豫王头也不回,眼中泪光闪烁,顷刻,他颤声道:“夜光,本王最后跟你说一句话,颜家那件事一直……今日,就当本王为你,迟来的补偿吧。”
“我不要!”宋皎握紧双手。
豫王却看着皇后:“母后。”
“放,放下,”皇后气喘吁吁,伏着身:“瑭儿,你放下刀……母后、母后都听你的!”
豫王的眼睛一亮,却没有动作,只看向艳离君。
艳离君的目光阴沉。
皇后彻底的站立不稳,若非嬷嬷抱着她,她定要委顿在地,皇后的声音气若游丝的:“罢了,罢了罢了!本宫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行不行?!”她带着哭腔的,“把宋夜光放了,本宫……只有这个儿子了!瑭儿,瑭儿……母后只剩下一口气,你总不能让母后给你送行吧,啊?”
豫王的手抖了抖:“母后……”
关河在后看到这里,即刻闪身上前,一把将刀震了出去。
豫王没想到动手的竟是他,身形一晃:“混账!”
关河满眼内疚:“王爷,您要杀要剐凭您,但属下绝不能眼睁睁看您送死。”
就在这时,艳离君冷声道:“好吧,既然你们都这样有情有义,那就让我来做这个歹人吧!给我把宋夜光杀了!”
她厉声叫了后,整个人却是向着豫王扑了过来。
关河生恐她对豫王下手,哪里能容她近身,急忙上前迎住。
但与此同时,扣住宋皎的盛公公俯身将那把刀捡起来,他看着宋皎,像是被什么邪魔附体似的,挥刀向着她砍了过来。
“公公!”宋皎只来得及叫了声,眼前刀光闪烁,就有一个人发疯似的冲过来,张手将她护住。
蟒袍的宽袖舒展,像是什么固执而顽强的羽翼。
刀锋从豫王的肩胛处划过,割破了蟒袍,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豫王只觉着一股钻心刻骨的疼,眼前顿时花了。
他疼的连喘气都困难。
而在那一刻,豫王心里有个声音叹息而释然般响起:
“总算,能够安心些了。”
当初颜府的那一迟疑,成了啃噬他心的虫,叫他日夜难安。
今日,在意识到终究不能两全的时候,他是打定主意保全宋皎,哪怕为她死。
此时此刻,能替宋皎挡了这一刀,虽然疼,虽然可能真的会死,但豫王却觉着痛快,就仿佛这一刀砍落,那条日夜不息啃着他心的虫儿也在瞬间给杀死了!
在身体将倒向宋皎的瞬间,有一只手从旁将豫王狠狠地拽了过去。
没来得及看清是谁,豫王却听到一个声音,磨着牙似的:“你这家伙……”
有点懊恼般的语气,不像是那人素日里的强横霸道。